易故(19)

周围的聊天声越来越大，最后这十几分钟，吵吵嚷嚷地过去大半。

那灯坏的及时，也让泡在题海里的人有了喘息的机会。初引戴上眼镜，抬头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八。

辛雯之看初引收拾也开始整理桌上的书本，眨着眼贼兮兮地说道：“希望你今天好运哈哈。”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初引就背上包就往教室外面走。

马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带起的风呼呼吹过，树上的黄叶打着旋往下飘，新芽快要出来了。

虽然已经立春，但晚上的温度还是低，初引站在车站，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跟两根冰棍似的，激地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公交车停靠在站台，初引向车尾张望了一会才掏卡上车。

90路公交车来得准时，幸好车上暖气充足，不像外面那样冷。

暖气贴着镜片漫起薄雾，初引眼前的视线一片朦胧。她轻车熟路地走到下车门那里扶稳站好，头微偏，眼角余光向右瞥去。初引盯着镜框，在等镜片上的雾气消散，她的心跳也在加快。

是他。

今日车上的暖气开得足，眼镜片慢慢适应车内温度，雾气由外向内开始消散。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车尾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公交车开得快，初引紧紧地拽着栏杆，耳边的声音被风声吞没，初引没听清后面的话。她想要在听时，那姑娘却不再说话了。

初引等着后文，心里开始着急。

以往这个点坐车的人都很少，两两成双或是成群结队的基本没有，一般都是几个乘客在车厢内零零散散分开坐着。

今天例外，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挤着两个人。

等待的声音久久没有传过来，最后初引下定决心扭头，寻声，也寻人。

一般情况下，司机在晚间行驶，除了在停车时会开车门处照明灯，其他时间都会将灯关掉，所以在行驶时，整个车厢都是极为昏暗。

车外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过去，灯光照进车内，时亮时暗。

初引在想，要是今天的路灯也像教室里那盏坏了的一样，该有多好。

男孩温柔的脸与女孩羞涩的面叠在一起，后排昏暗静谧，只有交缠的呼吸声缠绵入耳。

初引看到了人，也寻到了声。她转回头不再去看。

因为画面美好，她不忍再看。

公交重新停靠，车内照明灯重新亮起。

初引站在灯光下，成为焦点，但是她觉得那打下来的光有些刺眼。

车后门被打开，外面的冷气瞬间扑向初引。后面的暖气伏贴在背，门外的冷风又迎面吹来，她夹在这一冷一热中，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镜片才刚刚开始适应车内温度，现在又再次遭遇袭击。

初引呼出的热气也丝丝绕绕地缠在镜片上，冷热交替，雾气凝成水，顺着镜片往下流。

吴轩维对于辛雯之，他对于她……

这是一段埋在初引心里的秘密，除了辛雯之，没人知道。

看来过了今晚，秘密会被贴上禁条，就此尘封。

她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话，“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

可是现在么，应该是：全世界都不知道她喜欢你，包括你，也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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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

初引被女孩推醒，反应过来这里是易故。

“姐姐你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卞璇戳戳吸管，杯里的奶茶喝珍珠一扫而光，她意犹未尽地砸吧嘴。

初引回过神，揉了下眼睛轻声问：“没什么，你的接头人过来了吗？”

“马上就来，把卷子给她我就回家了，不然我妈又要唠叨。”卞璇收拾桌上残余，起身准备离开。

接头人急急忙忙地赶来，又急匆匆地离开。

初引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回想起年少时的悸动，今日重新翻起，尘土飞扬。

往事如尘，旧去且逢新。

第15章 龟猫

这几天木梳身上不痛快，经常半夜哼哼唧唧地跳上床，往初引怀里钻。

初引带它去检查好几次，医生都说没问题。后来初引反应过来觉得它是在撒娇，所以也就更纵容些。

今早木梳又跑进被窝，扭扭蹭蹭地总是不肯老实，初引抱着木梳说它是个撒娇鬼。

初引哄着木梳，等好容易安抚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也亮了。初引所幸就收拾收拾，早早地去了易故。

易故里的曲子高高低低，飘出来的茶香馥郁醇厚，它俩一个钻进耳蜗，一个浸入心肺，上午的时间，总是悠扬又惬意。

初引想，今天要是把木梳和竹筷带出来就好了。她在心里琢磨，隐约闻见另外一种味道，清淡舒雅。

好像有些熟悉。

初引抬头向门外看去，易故门口站着个人。那人单手插兜，安静地站在那里冲她微笑。她看清来人，嘴角也开始上扬。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是陈晗。

陈晗眼角也含着笑意，仿佛在向初引应证上次见面他最后说的话：我们应该有缘，或许会再见。

初引没想到他们会在临市遇见，更没想到最后还是在易故，她只得承认，“如你所见，确实有缘。”

陈晗没像上次穿得那样正式，简单的衬衣休闲裤，单件呢料外套，他很自然地走到初引面前坐下，这样轻车熟路的态度，好像是来过这里很多次的样子。

陈晗看见横桌上摆放的茶具甚是精巧，他轻嗅一下，说“你好像很喜欢喝茶。”

桌上茶具小巧，但配件齐全。初引斟一杯茶递给陈晗，回答道：“闲来没事，打发时间而已。”

“我是很喜欢喝茶。”陈晗靠近茶杯细闻，然后浅酌一口，评价说：“这茶不错。”

初引与陈晗坐在店里品茶，像新友，也似故人。

“我是来继续听故事的。”

初引听陈晗的问话愣神，她没明白意思，“什么？”

“上次故事应该还没结尾，不是么？”

初引看着陈晗，他短发干净利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那双眼也长得清澈。她虽然眼神不好，时常看不清人。但今天不知怎么，倒是清晰很多。

初引将视线微偏一下，不去看陈晗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镜片说，“瞎编的故事，其实没必要较真。”

“我喜欢有始有终。”

这次陈晗从进店到现在，第二次表达喜欢。自然，且真诚。

易故里的故事，初引大多是听，很少讲。但今天意外，来人是专程听她讲。

借新茶，续上一杯残酒。说不清到底是涩，还是甘。

“窈一是只猫……”

初引不知道怎么继续，毕竟结局开放才会引人无限遐想。但是陈晗却偏听出那故事的言外话，而且还定要得个善始善终。

初引后悔讲这个故事了。

“但猫有九条命。窈一人形化有八次，那八次她寻到人，也找到自己，此后不再偏于执念。最后这第九条命么，她便归于原形，没有记忆，也没有法力，变成一直普通的猫，生老病死，常态自然。”

猫有一个窝，其实也不算是窝，只是一个空壳，还是一个巨大的龟壳。

“猫是偶然的一次机会遇见海龟。”

猫起初贪玩，喜欢到处跑。

有一次不慎掉进海里，正好被路过的海龟救起，给驼到岸边。从那以后，猫心存感激，便更加频繁地往海边跑，这一来二去，也就与海龟慢慢熟识。

“有一次，猫像往常一样在海边等海龟，只是它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海龟的影子。猫以为海龟不来了，它准备离开。但是转身的时候，它看见一艘渔船，好像载着个巨物正在往岸边靠。”

是那只海龟。

海龟四脚朝天地翻仰着，它想往龟壳里钻，但周围的人一直往里灌开水，逼它出来。

猫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最后晕倒过去。

猫不知道海龟最后是怎么被带走的，等它醒来就只看见翻仰的龟壳还留在那里。壳内空荡，什么都没有，除了回音。

“猫爬到龟壳里，里面还有余温，烤地它浑身颤栗，它很害怕。”

猫的耳朵十分灵敏，能听见各种声音，比如风打礁岩的激拍、狮虎成群的咆哮、甚至还有饿狼探步围剿的凶嚎。

在经过海龟的事情以后，猫对这些声音更加敏感。它时常躲在龟壳里面整日不敢出来。从那以后，猫就习惯待在龟壳里，慢慢地那壳也就成了它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