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阿希(64)

周礼明白了。

扬言要杀掉高伦,最后却不去执行。这样一件事,只有契爷跟师母知道。也只有没有去执行任务的周礼知道。契爷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施友谦不知道。范立不知道。

连师傅自己都不知道。

由于师傅手上捏着客户名单这件事,已经外传,名单上的人都想杀他。加上契爷扬言要杀他,师母则希望他放手不干。是放弃生命?还是放弃名声?把客户名单交回去,博取和解?还是维持原状,以求自保?师傅本来只是个跟细菌与疾病打交道的人,不曾陷入过这种泥潭。

一时间,他也乱了阵脚,乱了头绪。

所以,师傅才会在高希言生日晚上,慌乱地打电话给周礼,胡言乱语地说自己杀人了,让他赶紧来自己家。周礼听得迷糊,再拨电话回去时,师傅已将电话挂掉。

周礼接到电话时,在海滩上,高希言正在旁边跟卖雪糕的人讨价还价。有人看到周礼跟高希言在一起。海风拂过他的头发,头发乱了,但他思路异常清晰。

他自己要首先制造凶案的不在场证明。这样帮师傅处理事后,会更有利。

他跟海滩上的人讨价还价,说话,跟高希言在人多的地方走动。

将高希言昏迷。

打电话给施友谦,让他当自己的“替身”。

最后飞速赶到师傅家。

一推门,只见往日英俊儒雅的高伦,头发蓬松,衣领半敞开着,横躺在沙发上,旁边是一包注射液。

“师傅,你说你杀了人——”

高伦眼神有点涣散,说:“先别说话。我感冒了,很难受,你替我静脉注射。”

“师傅——”

“快点。”高伦眼神慢慢聚焦,但语气不耐烦起来。

周礼有心事,没理会高伦,转身在屋子里快速检查一圈,没发现异样。他在高伦身上问不出什么,看他精神涣散,于是赶紧为他注射。

看高伦安静下来,他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但还是没发现任何问题。从阳台上往外看,长街非常安静,没有警车来往。附近市民悠闲地在楼下散步,遛狗,逛街,吃喝。没有人高声尖叫着发现尸体。

一切也许是师傅生病发烧的幻觉。

从阳台上转身,他走回房内。师傅躺在客厅,似乎睡着了。他取过毯子,盖在他身上,却一眼看见他嘴唇发紫。

他心头一动,低头去看沙发旁的垃圾桶。这才注意到里面躺了一个丙泊酚空瓶,一个维库溴胺空瓶。

原来师傅说的杀人,是指他本人。

周礼临走前,没忘记将自己碰过的地方处理干净,不留下线索。他从后门离开,确认没有人见到他。出来后,他顺水推舟,给契爷打了个电话,说“我杀掉师傅了。有些手尾,可能需要麻烦契爷。”

电话那头,契爷静默了一阵,似乎没想到周礼真的会杀掉高伦。两三秒后,他说:“很好。”

挂掉电话,周礼心头很乱,靠在墙上抽了根烟,才往沙滩方向赶。抵达那里,天还是幽蓝,海水还是很咸,在那里散步的人很悠闲。他找到施友谦的车,高希言睡着了,靠在施友谦的肩头,还以为自己正靠着心爱的男人。

施友谦见周礼终于来到,歪着头,一脸不耐烦:“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把这个女的干醒。”

在高希言被周礼轻轻摇醒时,高伦所住公寓来了检查电力系统安全的人。他们离开后,大厦看更发现当天的监控路线全部有问题。后来周礼送高希言回家时,两人发现高伦尸体。警方在现场获取数据,并做封锁。周礼跟高希言回警署录口供,协助调查。当他们待在警署那段时间,高伦家意外失火,几乎所有物件被毁。

周礼无心用餐,眼看眼前细蓉一点一点凉下去。甄安其低声说:“你不想让阿希知道,她的爹地是怎样一个人,所以任由她误会。”

周礼抬起眼:“她没有误会。我是契爷派到你们身边的人,我是为师傅注射丙泊酚的人,我是杀人犯。”

“你不是杀人犯。阿礼,不要对自己太苛刻。”

周礼想起少年时,那几个嫖客的尸体,契爷递给他的刀。但他只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甄安其微摆手:“不用。我让司机在街口等我。”

两人相对而立,静了静,甄安其突然叹了口气:“阿礼,你会原谅我吗?”

周礼不言不声,上前,在她跟前站定,慢慢伸手抱了甄安其一下。甄安其有点意外,但也慢慢抱住他。

他说:“从我记事起,我的母亲从没抱过我。以前看你抱着阿希,我非常羡慕,常常想,如果你是我的母亲,我会很幸福。”他松开手,“阿希有你这样的母亲,她很骄傲。”

甄安其鼻子突然一酸,但很快镇静下来,只微微一笑。她用手拨了拨头发,最后说:“我会让阿希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周礼目送她走开几步,然后转过身。长街上人少,脚步声寥寥。走回家的路上,突然觉得莫名心悸。那种感觉,就跟三年前师傅让他赶到家里一模一样。

这天深夜,高希言被外面的风声吵醒。她起身关窗,但无论怎样都没法再睡着。她泡了牛奶,又看了一会书,再看窗外,夜深依旧很沉,天空是被这赌城灯光污染过的不夜天。她站在窗前默默看了一会,又想着范立作为污点证人的事,越想越难入睡。

她又泡了一杯牛奶,慢慢喝下,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有了困意。

当她入睡时,耳边突然听到母亲的声音,似乎是小提琴般的低泣。她一下惊醒。

外面风声很紧。而她只觉得心跳得剧烈,再也无法入睡。

三年前,爹地死时,她也曾有这样剧烈的心跳。那一刻,她以为全因礼哥哥在身边。

次日午间新闻,播出泗官长街发生命案,一名中国籍女子倒在暗巷。经初步证实,怀疑该名女子是曾任职于新濠大学再生医疗研究所的甄安其,根据档案,她于十一年前失踪。

警方通知高希言去认尸。

停尸房很冰冷,高希言站在那里,静候工作人员掀开白布,露出甄安其的脸部跟肩膀。那脸现在很冷,小时候,她曾经用自己的小脸蹭这张脸。那肩膀现在很冷,小时候,她曾经趴在上面睡觉。

警察问了她几个问题,低头在手中表格上,机械式打勾。一个个钩子下去,一条生命就这样被否定了。

最后,他将表格翻转过来,递给她:“在上面签个名吧。”

高希言接过笔,在上面签下自己名字。与此同时,警察跟她解释流程,说明在这种刑事案件中,尸体跟遗物都属于重要“证物”,暂时不能交还给家属。

高希言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她将笔跟表格递回给警察,往外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礼貌地跟对方说,希望有疑犯消息就告诉她。

对方耸肩:“疑犯……”又马上打住,“我们会按照程序办事,请放心。”

高希言擅长撒谎,自然也擅长辨认一个人说话时想掩藏什么。她从对方脸上辨认蛛丝马迹,怀疑疑犯已经捉住。

她谢过对方,慢慢走出去。外面日光非常猛烈,大街上都是欢声笑语。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死了一个人,而发生任何改变。马照跑,舞照跳。

她站在门口,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掏出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施友谦在电话那头,似乎还没睡醒,声音迷糊:“什么事?”

“我想求你一件事。”高希言说,“我妈咪被人杀死。我想知道疑犯是谁。你一定有办法。”

这天中午,施友谦接到消息说契爷已经醒来,他赶去医院。还没进病房,就听到其他人在低声讨论:“文先生知道甄小姐的事,非常不快。大家注意一点。”

施友谦进了病房,只见契爷的脸枯槁憔悴,那张英俊的脸像蜡黄的皮贴在脑袋上,嘴角往下耷拉,说不上是苦还是怒。

施友谦向契爷问好,契爷瞧也没瞧他一眼,只用火炙般的目光盯牢跟前的手下:“是范立那小子吗?他是不是回到新濠了?”

手下说:“Funny 哥……不,范立他现在的确在新濠……”

契爷打断他:“甄小姐下了追杀令,所以他买凶杀死甄小姐?”他咬着一口银子般的牙,“我原来这样小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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