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满脸严肃：“你这个眉毛眼睛挤到一起的表情，是不是怕别人发现不了咱俩在偷窥？你自然点。”
她这才忙整理了表情，装出一本正经：“我说领导，这点小破事你说他们至于么？搞咱们有什么好处？”
洛凡：“搞不搞咱们对他们都不重要，他们成天捅天捅地，我们这几个小萝卜头还入不了他们的眼。肯定是咱们走了之后，两边神仙就开始各自活动了，上面怪罪下来，为什么数字汇报不上去、拍板不下来？我侧面跟林淼打听了一下，看起来，叶总会后跟领导交代的时候，有点麻烦。他这个位置，说实话不好做，他要一碗水端平，就不能面儿上偏袒了谁，谁捅上去，都得 他背锅。你看他这个年纪，最后一冲了，这锅不能背，才硬推给了我们。正巧冉姐把他惹火了，大家都看见了。”
亦然面露惧色，这做个项目，该不能把工作都影响了：“老板，这真的不会影响到我们么？内部是不是也得找人背锅。”
洛凡瘪瘪嘴，仿佛也觉得不好说，但还是安慰亦然道：“我个人觉得这个事儿明摆着不是我们的问题，这些大领导也都是做这活儿出身的，什么事儿该咱们管，什么事儿不该咱们管，他们该比我们还清楚。这要是都分不清黑白，那我正好也不想干了。你自己肯定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弱智到去怪一个分析师，事儿不是这么干的。就算背锅，首当其冲肯定得冉姐，虽然我觉得这锅也不归她背，就算牵连，也就是到我，往上到老洪。”
不多时，洪磊黑着脸从办公室出来，顶着颗灰溜溜的脑袋大步走了。
黎明前的黑夜静悄悄。整个下午都不见火烧到这一条走道，但这既没有指示又没有音讯的宁静实在让人胆寒心惊。这尽调问题愣是多到写了十多页那么长，李冉交代了，这事情必须做的滴水不漏，事后说起来，这些话都必须是问过的、管理层说过的，谁曾想问题实在太多、坑实在太多，亦然才文思泉涌的写了这么长一份清单。还得抽空去留心周围的的动作，却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说高手过招，都是剑气无形，两人互相看一眼，就比上一个“承让”？
下班前，终于还是等来了李冉的电话。上来她的语气就显出些愠色：“客户投诉我们，投诉到大老板头上。老洪也没怎么替我们说话，就硬生生的先把错认了下来，要求咱们下周上门道歉，再补一套更新的估值方案。”
洛凡冷笑：“道歉？！还上门？！下周补更新的估值方案？！”这做了七年投行真是头一遭。
李冉也跟着冷哼：“可不是么，大公司架子真大啊，以前咱们做百亿项目的时候都没听说过这么干的。而且还说让我精力全放到这个项目上，把我另一个做的好好的项目给拿掉了。”
亦然倒是唯一被吓傻的那个：“道歉，怎么道歉？还拿掉项目？”
李冉：“无非就是当面承认一下上次做的工作有问题，要改进，再跟领导承认一下工作上的疏漏，最后给一个新的方案。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叶总被领导点拨了，说他组织工作不力，要一碗水端平。我去道歉，无非是给他、给我一个台阶下。哎…”
洛凡：“这事儿林淼也跟我透露了，你是哪儿听到的？”
李冉：“岑建国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劝我不要为这样的事情得罪叶总，服个软，之后估值的事情还要进一步争取，但绝不是在这一刻上损兵折将。
“哎…为不是自己的错道歉，还是违背职业精神的道歉，我也是头一遭。但怎么办，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说话也不会掉一块肉。到时候道歉的话我来说，你们只管帮我准备点材料就行了。”
洛凡点头干脆地回了明白，便开始记录她给的指示。李冉三言两语交代了材料的顺序，接着问起尽调：“另外尽调清单，写的怎么样？道歉之前，我们安排个尽调，越早越好，要么就下周一吧。管理层大概率还是会这么说，但是我们该提的问题，都要提出来，要落在纸面上。”
亦然：“明白，已经都写好了，我电话前刚传出来，两位看看，我这就同章总来安排时间。”
李冉又将自己的策略给两人解释了一番：“我的想法，这次我们索性直接去找叶总探探数字的虚实，然后当场不要着重汇报估值，最好把估值和商业计划的数字关系讲一讲就好。我们把重心放在交易准备上，跟他们讲些税务、架构上的事，还包括交易流程，需要什么股东会之类的。反正吃一堑长一智，道歉这种事，我是不会想要再干第二回 了。”
好在大领导们姿态一摆到，客户那边有了台阶下，资源也就赶快安排上了。律师、会计师周一刚上班便如期到位，团队这次总算是齐整起来。周会终于不再是内部会，算是有了可以商量、共同分锅的中介一起垫背。
洛凡点完名便立刻进入了正题：“线上的各位中介同事，对本次交易可能已经有了些基础认识。不知道被聘用的时候，领导有没有特别知会。集团公司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希望我们可以作为卖方顾问，把双方的工作的考虑周全。待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他们才给买方配备必要的中介机构，只为完成交易。对这个安排，各位有没有太多问题？”
会计师合伙人率先站出来：“帮两边？做不到，我们是 A、B 两家公司的年审会计师，必须分队，不能一队做两队的事，这是原则。”
律师合伙人也出来说话：“买卖双方都是上市公司，我们当然可以说站在对方的位置上考虑这个问题，但是真的做起工作来，A 就是 A、B 就是 B，我们也没法给两家公司同时做事，不符合规范。”
合着所有人都可以说不可以，就我们必须得说行吗？亦然心有不甘，给洛凡发了个…!!!
洛凡再三解释集团的意图，两边合伙人都是油盐不进。他按下静音键向亦然喊了一声，“一会这个会的纪要，发送王总抄送全部项目团队。”
他接着说：“各位同事，各位的难处我们都懂，大家都是中介，都有自己的职业规范。但是操作层面上，集团给了这个指示，要具体谈的话得麻烦您二位直接去和王总谈。我们先讲工作展开吧，这周有几个工作需要一次展开，一方面请税务着手开始研究一下不同交易架构的税负，一方面也请各位中介都从各自的角度思考一下不同的交易结构间的利弊。”他安排亦然将现下正考虑的四种交易可能逐一给线上的同事讲解清楚，又补充讲了交易时间表。
周会持续了三个小时，每一种架构都勾结了多种问题，一个中介插一嘴，时间不由自主的就飞逝过去。以至于打完的时候，连常日里电话不停的洛总，都对着电话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这边会计师左手放下电话，右手就给亦然通了各电话：“你好啊，我是 A 公司的年审审计师，审计团队的 Summer，我想问一下，你们做估值用的那一版数字，公司发给我们看了。拆账你们聊过了么？”
拆账？估值现在呈现的都是企业价值，一般都是等企业给个现金负债数填进去就好，怎么这还有坑？
第31章 “谁说做不到、就请出门左转”
名场面后亦然的心倒是大了不少，她隐约觉得 Summer 语带不祥，但又不好表露态度，也学着领导们含混回答：“这不都在等着您团队上线么！”
Summer 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半大姑娘，比亦然也大不了几岁，情绪丝毫不藏直接漏了出来：“亦然，我给他们做年审的我知道，这个公司现金管理都是全公司层面打散的现金池，分资产怕是没那么好分，管理账到审计账，怕是还有相当的距离。劝你们做好心里准备。”
虽说这并非什么好消息，但遇到和自己一样有一说一的，亦然还是心生感激。这些天见了太多明里暗里的无畏争斗，有个正常做事的同志在侧，实属难得。她赶忙谢过提醒，内部一并做了提示。
可是到底还有多少坑？
“怎么愁眉苦脸的？”洛凡不知从哪走过来，轻轻弹了弹亦然的格子板。“我跟你说这就是个工作，心大一点，天不会塌下来，塌下来不还有个高的人顶着么？”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