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狱里来(55)

徐檀兮没有迟疑:“我不认识。”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她与锡北国际的人就应该没有关系,不然不可能不认得这两个人。

“第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戎黎还是觉得她不仅仅只是名门徐家的大小姐。

再说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跑来小镇受什么苦,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不信她那套“缺你”的说辞。

她来祥云镇,一定有她的目的。

徐檀兮没有立刻回答他,神色不急不躁:“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药,等我回来再回答你。”

戎黎觉得她故意的。

她往家里走,回头问:“先生,你的脸是被什么划的?”

戎黎不想回答她:“钢笔。”

她又问:“里面有墨水吗?”

戎黎不想回答她:“没有。”

妈的。

他一碰上她,就总把自己搞得莫名其妙。

徐檀兮回家去拿药了。

到了家里,房东太太李银娥女士问她怎么就回来了,她没有说,然后她出门的时候,房东太太又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她说戎黎在外面。

李银娥女士嘴角直往上跑,打着趣问:“晚上还回来睡不?要不要给你留门?”

她不好意思,热着脸说:“我很快就回来。”

李银娥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不用那么快,慢慢来,小年轻嘛。”

“……”

徐檀兮是红着脸出门的。

戎黎还站在原地,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乌压压的,他百无聊赖地晃着手里的手电筒,光线忽上忽下,忽而落在戎金琦家的狗窝上,吓得那小黑狗瑟瑟发抖地直往窝里钻。

也是见了鬼了,村里的狗一只一只的,都怕他怕得要死,他又不打狗,他只打人。

他听见徐檀兮的脚步声,这才抬头。

巷子外面也没个放东西的地方,徐檀兮就用她的手绢垫在地上,把药和棉签都放在上面,还有一副一次性的手套。

外科医生就是讲究多。

戎黎根本不在意脸上那点皮肉伤:“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他重问一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徐檀兮把双氧水的盖子拧开,沾湿棉签,她站起来,还是矮他一个头:“你头低一点。”

戎黎不想跟她浪费时间。

他面不改色地僵持了四五秒吧,蹲下了。

徐檀兮弯下腰,高度刚刚好,她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签清理他伤口周围,似乎怕弄疼他,还俯身轻轻吹了吹。

戎黎把脸侧了一下:“别吹了。”隔得太近,他眼睛只要稍稍一抬,就能看见她外套里家居服的领口,他把目光放到别处去,不看她,“不疼,你别再吹了。”

一点都不疼,他只觉得痒。

徐檀兮手上的动作很轻,声音也轻:“我知道,你不是很坏的人。”至少被他惩治过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灯笼和手电筒都放在地上了,光铺了一地,没有照见戎黎微微发红的耳朵,他反驳她说:“我是。”

心理医生都说了,他是个大危害,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多人都怕他,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把多少人送进了医院。

如果好坏真的有界限,那他一定在坏的那一边。

徐檀兮也不跟他争辩,换了新的棉签蘸上药,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这个时候的戎黎比较乖,也不乱动,他脸朝向左边,她能看见他右边安静垂着的那一排睫毛,还有那颗小小的泪痣。

戎黎还在辩证他是个坏人。

“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他问得很轻松,像在说别人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手有多脏?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这些徐檀兮都可以去查,但是她没有,她钟情他,与他的背景和过去都无关。她多少也能猜得到一些,他不是寻常人,一定是环境、是他人把他推到了绝境,一定是恶意磨掉了他的善良,一定是不被善待,才与世界为敌。

“你之前让我不要打你的主意,”徐檀兮猜想,“是怀疑我也想要你的命吗?”

戎黎不置可否,退开一步,站起来:“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徐檀兮把医用的一次性手套摘下,翻过去后放进口袋里,再把剩下的药用手绢包好,打了一个结:“一天要涂三次,尽量不要碰水。”

她朝他伸手,戎黎看了一眼,没躲,由着她拉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把药放到他手里:“先生,你好像误会了,不是谁派我来的。”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青色的荷包,放在了包着药的手绢上面,“里面有信,等我走了,你再拆开。”

她脸已经开始红了,收回手,先转了身,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门口,又停下来看他,说:“先生慢走。”

她推开门,进了屋。

戎黎看着手里的荷包,其实他不太认得荷包,也不认得上面绣的动物。他拆开来,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信纸是原木色的,纸张摊开,是秀气的簪花小楷,写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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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表白后的不眠夜

戎黎回来的时候,戎关关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已经冷掉的外卖。

电视还开着,声音调得很大。

戎黎把戎关关身上盖的毯子拿开,刚把他抱到手上,他就咕哝了一声,睫毛动了几下,睁眼了。

戎黎问:“醒了?”

戎关关揉揉眼睛:“哥哥。”

戎黎把他丢回沙发上:“醒了就自己回房间。”

戎关关在沙发垫上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哥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他看见了,是个好看的“布袋子”,能装个鸡蛋那么大,他不认得,他猜,“是蛋兜吗?”

“不是。”

戎关关就很好奇:“哥哥你给我看看。”

戎黎把手放到身后:“没什么好看的,回你房间。”

“哦。”

戎关关回房睡觉了。

戎黎把手里的荷包放在桌子上,他坐了半晌,起身,又把那荷包捡起来。

他当过大学老师,但教的是高数,不懂这些人雅士的玩意,他刚刚查了一下,荷包上绣的是大雁,绣了一双,那两句诗,他倒是懂。

他去拿了两桶汽油,把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扔进院子内的铁桶里,倒上汽油,然后摸出打火机,捏着那个青色的荷包,靠近打火机的出火口。

烧了吧。

像他这种走在刀尖上的人,不适合跟人为伴,只能独行。

指腹压着打火机的摩擦轮,蹭的一下,他点燃了火。几乎同时,他拿着荷包的手往旁边挪了。

中了邪了

戎黎把荷包塞兜里,拣了几片枯叶,点着后扔进铁桶里,汽油易燃,砰的一声,火光就冲出来了。

他蹲在铁桶旁,点了根烟,用力地抽,尼古丁跟着冷风一起灌进胸腔,烈得呛喉。

徐檀兮不像个现代人,现代青年哪有九点睡觉的,她生活作息规律得像个古人,如果晚上没有手术,她九点睡,六点起,多年来雷打不动。

不过最近她经常破例,比如今晚。

“昭里。”她坐在床上给秦昭里打电话,脸上的热度还没有下去,像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红。

秦昭里知道她的生物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很小声地说:“我给戎黎送荷包和情书了。”

梳妆镜靠着床,镜中映出的女孩子低眉垂眼,两颊羞红。

骆驼祥子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间的情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告白。

徐檀兮并非胆小扭捏之人,只有谈到戎黎时,才会生怯,才会红脸。

秦昭里问她:“那他呢,是什么态度?”

徐檀兮扬起的嘴角压下去了:“我送完就走了。”

“怎么不等他回复了再走。”

她低着头,双脚轻轻晃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我怕他拒绝我。”

秦昭里有点心疼她了。

徐檀兮虽然和她父母不亲,但也是被奶奶和姑姑宠着长大的,温时遇又护着她,被娇养长大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卑微过。

一个戎黎,折了她一身骄傲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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