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我会当皇帝(62)
那么,到时候,要论的就不是土地属不属于朝鲜的问题了,而是朝鲜究竟有何居心,竟敢侵占上国土地之事了!
“太子明鉴,下国小邦,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啊!”
“呵,说得倒是好听,可是给你们证据了,又不认,究竟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要借此胡搅蛮缠,硬生生让大周割地给你们不成?”
“孤只听说过赵宋战败赔款割地的,盛世割地,闻所未闻。尔等,莫不是要替朝鲜成就这样的壮举来?”
这样的诛心之言一出,谁都不敢应答了。
朝鲜使臣们更加着急起来。
若是他们不反驳,这番话便算作了数,穿到南京城去,要受雷霆之怒的,不仅是他们这一帮人,整个朝鲜国也将受到大周的怒火攻击。
可是不想出个合理的名目来反驳,只怕皇太子殿下,真的要将这番话作为定论了!
祁元询说得爽快,朝鲜使臣被吓得不轻,其实他自己的东宫官也被吓到了。
殿下一向宽仁,怎么对待起事大周甚恭的朝鲜,言语一次比一次犀利!
祁元询心下冷笑,若是朝鲜国内那李成桂的幼子为世子,待他长成,还得和诸兄龙虎相争一番。
如今大周选了李芳远,自然是图的稳妥。
和平安定的朝鲜,更有利于大周对他们施加影响。
但是,李芳远此人精明强干,比之乃父也是不弱的。
等到他成为朝鲜国王,怕是也会对这所谓失去的旧地念念不忘。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这个时机,让这位不想离国被剪除羽翼的新世子,自己主动承认这片土地为大周所属。
至于后续嘛,自己才多少岁?
时间还很多,手段可以慢慢施展。
第51章 慨叹
“主上孤行专断, 士林舆情汹汹,竟毫不在意。大君,良机不可失, 乾坤倒悬,只在顷刻之间啊!”
靖安大君府邸,虽有国王李旦遣兵看守,名曰保护, 实为监管, 但这位到底手下有一批能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几个人, 也不算难事。
包括他的妹夫青原君沈淙在内的一批元嫡派系,纷纷进言劝其早做行动。
宗主国的册表下来, 身上挂着准世子名头, 如今却坐困府中的李芳远冷笑:“娇妻可怜, 幼子可爱,主上大王自然要为其排除万难。”
竟是连父王都不叫了。
“大君, ”大周的意向固然已经宣封了,可朝鲜国内如今又开始打起口水仗, 咸州诸地,至今未有结论,世子还是主上大王的幼子李芳硕,是以李芳远便令臣僚们仍呼他为靖安大君,“主上固英武,然,若交泰殿有变, 则大计必有可为。”
朝鲜正宫名曰景福, 完工还没有几年, 规制是严格按照宗主国大周的亲王府规制来的,不敢逾越。
言中的“交泰殿”,称的便是如今居住在此处的王妃康氏。
李芳远一贯讨厌继母,但也不得不承认,臣下们所说是对的。
李成桂一遇上康氏,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便是有十分智谋,到那时也使不出几分来了。
若是趁机举大事,也正合宜。
“主上固然为儿女之情所困,然上国有知,已发明旨。大君何不再观望一二?”
还不待他人以为出言之人只作老成持重之言,他便接着道:“交泰殿处正宫禁中,岂是我等能轻动的?万一惊动主上,该当如何?”
“李大监放心,交泰殿本就有恙,国中悉知。若非当初光幕显神异,主上与她情急之下,双双振作,怕是如今已经……”
他倒没说什么改换山河之类的话,但是意思是大家都明白的。
李成桂爱这继妻爱到十分,不仅当初议立世子的时候,强行逼迫着建议立世子要立长、立功的功臣们写上康氏长子李芳藩的名讳,在诸臣皆苦求,言此子实在狂率无状,不能为储后,仍亲自将纸笔放在一名功臣面上,令他写下李芳藩的名字。
还在康氏于帷帐之后听到立世子经过而大哭之后,立排众议,立康氏幼子为世子,令一众重臣辅佐于他。
若不是李成桂这样不按常理行事的行为,怕是数年前,立嗣的时候,众望所归、功勋最著的李芳远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朝鲜世子了!
“那这位,还有多少光景?”李芳远问话阴恻恻的。
“大君宜早作打算!”
“我乃大周皇帝亲立之世子,皇太子亦与我友。主上为强保孽子,妄起争端,实在不智!庙堂之上,忠良受迫、朽木为官;青宫所在,禽兽食禄、逆贼弄权。此番正当清君侧,正朝纲,复我社稷一个朗朗乾坤!”
这话便是做出一个更明确的表态来了。
在场与靖安大君议事的,不是他的亲朋便是他的故旧,最次的也是和李旦元配节妃韩氏这一脉诸子、诸婿有关系的。
李旦为了抬举继妻与两个幼子,对年长诸子、女婿多番打压不算,还将权柄尽皆送于康氏一脉众人之手。
名位、权柄皆不如对方,可这还偏生不是因为他们本事不如别人,只是朝堂上主上大王拉偏架。
这叫人怎么受得了?
李芳远杀气腾腾的一番话,已是在告诉自己的支持者,待得成事之后,对方一党,一个都别想好过!
纵然是那些受命辅佐世子的朝中重臣,立场不同的情况下,这些“禽兽”、“朽木”、“逆贼”,少不得要为被压迫的“忠良”让位了!
“届时,国中与上国的论战,也可停歇了。真是可怜,往日朝天之行,哪个大监不是争破了头想要中选的?如今却避之不及了。此事再拖,恶了上国,那便不妙了。切不可因主上大王的私心而令我国招祸!”
若从朝鲜的角度来看,咸州等州所处之地,本就是他们想要得到的混居区,原本他们就在施展手段想要夺过来。
可是,这样的事,暗地里干也就是了,明面上这么捅出来,反倒违背了朝鲜国自国王李旦当年回军之后就制定下的事大之策。
朝鲜的前身高丽是怎么没的?
还不是因为李成桂这个权臣势大。
权臣李成桂屡屡率军出征,收复失地、抗衡原朝疆域内的义军甚至于开疆拓土,这样的功劳且先不论,然而前朝高丽君臣,欲要趁中原鼎革之际,为本国谋利,扩充疆域,交付军权于李成桂,这样的行为,在本国论起来,自然不算错。
错就错在高丽王室没有足够的与之抗衡的军权,以至于收到了领兵攻中原辽东以扩充疆域的命令的李成桂,在率军出征途中就来了个“威化岛回军”,自此安心做上国的舔狗。
纵然是攫取土地,也是暗暗地使阴招,明面上是万不敢违背事大政策的。
经过李成桂这么多年的主政,事大之策早已是本国的国策,大周的武力也确实让朝鲜膺服,不敢妄起战端,掠其兵锋。
结果现在到头来,违背这一点的恰恰是李成桂自己。
因为议地这件事,朝鲜派去大周的使团,有多少正使大监吃了挂落?
若不是主持此事的是身处北京的皇太子殿下,宽和仁慈,虽然恼怒,却不至于对使臣动辄下杀手,也还愿意好好听朝鲜再派次使臣说说话,怕是上国天兵已经在诏书后面跟着过来了!
只是皇太子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李芳远在心中暗暗发狠,面上却愈发滴水不漏。
*
祁元询在北京城过了冬至、正旦,因有要务,不能赶回南京,反倒让天子又遣了一批人来此处慰问他,又替他补上了一些人手。
祁元询前世记忆中,这北京便是最紧要的京城了,同时代的南京,反倒渐受冷落。
他自幼长在南京,习惯了南方的环境,倒不觉得北京这“故土”有多难以忘怀。
反倒是成年后头一回在北京生活,对环境更加不适应。
要是天子日后真的将京城彻底从陪都升为都城,将南京降格,祁元询怕是也还是更喜欢南京多一点。
要不怎么说江南之地吸引人呢,从战略上来说,祁元询是知道定都北方在各个方面都是有必要的,但是对南京的留恋,却让他难以割舍了。
咳,当然,这里面也未必没有北京这个选址并非上佳的缘故。
此地固然是天子藩府,也是前朝大都,但是,距离边塞极近,天子守国门听着好听,给国内其他地区造成的压力可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