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我会当皇帝(63)
若本朝如同前朝一般,也是草原游牧之族,那疆域更为广阔,此地反倒正好处于疆域之中,便于统治。
但本朝是中原民族,在没有足够广阔的疆域保护的情况下,燕京固然是雄关,却也有孤悬之危。
光是祁元询这个太子在此,供养超出亲王半格的待遇,便需要漕运的支持了。
若是国朝的重心正式往北移,那么漕运之重,就会更加地被凸显出来。
漕运耗费,苦的还是百姓。
祁元询是不愿意轻易动弹的,然而皇太子却知道,国朝必须要迁都,且重心必须要往北移。
军事、政治,北地士子如何归心、如何维系国朝在被前朝统治最严固的北地的统治,各方面的考量,都注定国朝得将重心迁往北方。
没有了北京,还有秦府,那里代表的是古朝旧都长安。
选了长安,运输还是得靠漕运,只不过在地利方面,比燕京的地理位置要安全一点罢了。
国朝宗藩制度变革,边地的防卫,不能只靠藩王,天子定是要将兵权收回来的。
如此便需要京中及时地对边境,尤其是辽地等处做出反应,既然如此,倒不如选择已经成体系且更能掌握的今上旧藩所在。
左右祁元询待在京中,只读书也没用,天子便令太子上手一些从前他为藩王时要处理的庶务。
只不过是因为游历偶过北京,又因事停留,现在却有了天子、太子两京治事的雏形。
这样在后面几代天子中已成惯例的安排,乃是后话,且先不论。
只说这日朝鲜终于又派特使前来,说的却不是世子能否在南京留读之事,也不是之前将大周的火气拱得不行的争议地的事,而是朝鲜国王李旦病重,令世子李芳远监国,又准备退位的事宜。
世子监国了,眼见着老国王咽气之后他便要登基,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能来大周读书。
原本争议的内容,现今便只剩下了争议之地这一项,朝鲜那边也很快搁置下来,服软了。
对他们来说,现在要紧的,便是请上国加恩。
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因为光幕有预言李芳远有杀弟逼宫之事这样的前科,国中对朝鲜的托词皆是不以为然的。
只是静观其行事。
好在李芳远还知道为自己保留几分颜面——好歹是大周亲册,何必专门走野路子坏自己名声——陈情说显妃康氏逝后,其父李旦悲不自胜,也病倒了。芳硕年幼,不堪大任,又以芳远为大周所册、昆弟共推、朝野咸望,才让他做了朝鲜的监国世子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都是清白的。
至于原世子李芳硕与其兄李芳藩如何,李芳远没说,大周这边也默契地没问。
上皇愿不愿意管这件事先不说,今上嘛,却不一定看得上因爱受封的原世子,起码在身世相类上,李芳远是有加分的。
处理首尾又过了两个月,乾圣二年二月,祁元询才准备启程回京。
长久没有更新的光幕,终于在他临行前,送了他一份独特的临行礼物:
“(乾圣元年)十一月,时仁庙为太子,居北京,受命署理朝鲜事。朝鲜国李旦,前言请立世子而后改,其善变至此。
仁庙以其五子芳远有定鼎之功,昆弟乐推、朝野咸望而称之。旦不听。
……
闻朝鲜事,(仁宗)顾谓左右曰:长幼不分,有功不立,此李旦取祸之道也。
是故太上皇定鼎,便立嫡长,此乃父子相亲、兄弟相睦之正道矣!
归后,作《图说》以教子,尤称太&祖之训。”
────《国初史料小记》
背后说人话还被文人记在了笔记之中,祁元询很尴尬,尤其是流传出去又经过文人再加工的史料,毕竟还是有些夸张的,看到上面的记载,祁元询真的很想说: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他和周围的东宫属官们怎么会把这件事说破呢?
后世就算站在上帝视角上开挂,也不要假托他的名义啊!
后世人写的时候很开心,现在他这个当事人看到记载却很尴尬。
这让和朝鲜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大周,怎么给对方留个体面嘛!
第52章 又兴
皇太子从容回京, 南京宫中,自然又是典仪迎接,后宫女眷欢欣不提。
且他回的正好,恰能赶上三月初的皇后千秋。
回来的时候, 祁元询多少带了点各地尤其是北京的特产土仪。
皇后久居内苑, 身份虽然尊荣, 但要说对外界没有好奇, 不想出去逛逛是不可能的。
从前在北京为王妃,出行再怎么不方便,也多少是有的。如今贵为皇后, 反倒不如从前轻松了。
带回北京一些常见的小玩意儿和土仪, 并送上太子妃准备的千秋节贺仪, 但祁元询在千秋节那天瞧着,皇后好像更加喜欢她带回来的这些东西。
天子和皇后在北京到底住了那么多年, 对那个地方感情深厚, 这一点祁元询也是能理解的。
抛开往来令人恼怒的朝鲜使者来看,他在北京住了那么多天, 这个地方到底是赵王旧藩, 在隆福宫里住着,有好些个地方也能引动他的情绪, 更不用说天子和皇后了。
至于回来时光幕言及朝鲜事, 没几日,大家便心照不宣地装作看不到了。
反倒是光幕中所言的《图说》, 祁元询很感兴趣。
《图说》者, 内容简短且多配图画, 用于给小孩子开蒙启智是最适宜不过了。
尤其是皇室子弟, 娇生惯养的趋势愈发明显起来, 到那时怎么教人,便是老师要考虑的问题了。
倒不是祁元询多嘴,只是授业的老师,倒也不是没有不会好好教书、能将一个深厚的道理很浅显地讲明白的好老师在——毕竟用故事将道理,将所述之意寓于言中,这是儒家老祖宗时代便有的基本技能了——可是还有一些大儒,就是爱掉书袋,仿佛不将佶屈聱牙的文字用同样晦涩难懂的意思说出来,便不足以显露他们的水平。
公允地说,祁元询的二弟汉王,以及堂弟昭德郡侯等人从前厌学,是有道理的。
彼辈本就不好学习,师长传授课业的时候又学得一知半解,又兼天潢贵胄,无甚压力,最后自然是无心向学了。
宗室继承法度修改后,诸王王子多有奋起——实在不是这块料的,短时间内,为了名位也稍有振作——可是汉王心在大位,储君名分定下,心态失衡,终于在文学课业上更加不堪了。
汉王如此,祁元询这个皇太子要去说他什么?能说什么?
倒是《图说》,给小孩子看的书,到时候他做好了,因是皇太子所作,免不了送呈天子面前,天子要如何使用,他也不去多管,他自家的孩子,却是要管好的。
天子与中宫少年相识,彼此之间情深意笃,后宫未见新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天子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纵然那些女子如同摆设,天子从前在藩邸的时候,就是有侧妃的。
皇后对此一向很大度——毕竟天子不好美色,纳进这些侧妃也是另有目的的——到了天子要给儿子们安排的时候,她也只是先征求儿子的意见,不主动给人,但也不会横加阻拦。
祁元询回宫未久,天子便给了他一个消息。
朝鲜世子李芳远监国,请奏大周,并愿两国修睦,又重申了其父以及当年高丽时代的国策,便是以小事大,愿意子孙后代永远尊奉大周。
什么最能表达诚意呢?
在两国未曾交战的情况下,便是上贡了。
朝鲜从前被充作前朝东胡人的牧场,其国在当时有原朝统辖之地里顶尖的马场,养着的都是难得的良驹神骏。
宣武年间开始,高丽进贡的首要贡物,不是他们早已为天下称的人参,而是马匹。
一匹匹良驹入周,大周仿佛要将彼国的良驹掏干净才罢休。
良驹、人参,都是从前已有定数的贡品,此番追加也就罢了,除此之外,天子还让朝鲜择官宦之家的美貌处子为贡女,送入宫中。
前朝原廷不乏来自高丽的贡女,宣武帝一统天下后,接收的末帝后宫,胡人、高丽女子为数不少。
宣武帝本人虽不吝于宠幸这些女子,以安抚部分降部势力,但之后在高丽进贡时,从未让他们贡女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