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他(26)
“对于很多患者来说,有规律的作息时间,良好的生活习惯都是有助于病情恢复的。”
“但这只是纸上数据,实际操作还是不能强迫。”石骏誉很严肃,“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感觉到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喊停。”
安子归歪着头盯着石骏誉。
石骏誉推推眼镜,笑着问:“怎么了?”
“你在暗示我贺瑫正在用纸上数据强迫我?”安子归也笑着。
石骏誉往后一仰,这次真的笑了:“我是心理咨询师,不是催眠师。”
“我的工作是找到你心里的症结点,而不是暗示你对错。”石骏誉放下病历,抬头看了眼时钟,“时间快到了,我们又成功地消耗了一个小时。”
安子归坐起身,扭着脖子拉伸肩胛骨。
“你真把我这里当按摩店了。”石骏誉把安子归的病历夹好放到病人卷宗里,哭笑不得。
安子归咧嘴,石骏誉这个人就像一台机器,诊疗时间一结束整个人的画风就会和看诊时完全不同,连语气都会不一样。
公私分得很开。
每个职业都有自己进入走出的独特方法,很可惜,她没找到适合自己的。
“坚持吃药,噩梦和幻觉内容一旦发生变化,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石骏誉都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和她叮嘱这些话了,“很多觉得过不去的坎只是因为时间还不够长,时间长了,所有的伤口和问题都会过去。”
“这话你自己信么?”安子归在穿外套,听到这句让她耳朵都快要起茧的话,停下动作反问了一句。
问这句话的时候石骏誉正好背对着她,安子归注意到他脖子动了动。
像是很意外她会突然问这话一样。
“信。”石骏誉转身,“不信都是因为时间不够长,你还不够老。”
安子归低头笑。
“下周开始,一周来两次吧。”石骏誉把就诊时间表推送给安子归,“贺瑫回来对你的精神状态还是有影响的,我需要时间来判断这种影响对你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安子归看了眼时间表,耸耸肩。
“另外,警察来找过我了。”石骏誉斟酌了一下,“你不属于加害人,仍然有病例隐私权,如果警方要调用你的诊疗记录,需要你书面同意才行。”
“好。”安子归围好围巾开始戴帽子。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人的反应?”石骏誉气到敲桌子,“一个月内进出警察局五六次,这种事你不打算在诊疗的时候告诉我么?”
“都是工作上的事。”安子归对着镜子整理好帽子,语气平静,“对我的精神情况没什么影响。”
石骏誉沉默。
“……你如果已经不再信任你的心理咨询师,建议你再换一个。”他这话又用上了诊疗语气,“长时间跟着一个咨询师,很有可能会产生惯性,对你的情况也没什么好处。”
说完这些,石骏誉又玩笑着回到了平时的模样:“你如果喜欢这张躺椅,等你找到新的咨询师,我送他一个。”
安子归懒得理他,挥挥手打开了诊疗房间的门。
正对着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正低着头翻阅诊所的杂志,见安子归出来,放下杂志站了起来递给她一杯水。
门渐渐掩上,遮住了安子归和贺瑫,也遮住了石骏誉的目光。
颇负盛名的心理咨询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才摁下通话键:“下一个。”
声音低沉权威,没有情绪。
***
“一会先去菜场。”整整一周,贺瑫的角色就是司机助理兼厨师,基本没什么废话。
安子归更绝,上车都直接坐到车后排,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偶尔嗯啊几句。
贺瑫不再问安子归任何问题,安子归也懒得再回答——彼此都知道安子归绝对不会给他答案。
但是贺瑫能看出来,安子归更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开出停车场,从后视镜里看到安子归像平常一样闭上了眼。
她每天的食量和睡眠时间大概只够一个正常成年人维持活下去的程度,人前用化妆品撑着,人后基本就是这个状态,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浪费精力。
一周了,他看着她进出医院进出心理治疗诊所,看着她按时吃药,但是也只是维持住她现在这个状态。
他怀疑她闭上眼会看到幻觉,因为她闭上眼之后,脸上的表情有时候会不太对劲,叫她也不会立刻有反应。这几个晚上偶尔会听到她发出被梦魇压住挣扎的呻|吟,但是等他进去查看,她早就醒了,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很明显,问了也不会告诉他。
可是她又很爱闭眼,就像现在这样,他只是开出了停车场,她在车后排已经皱紧了眉头,两手紧紧抓着衣服下摆,呼吸开始急促。
“我们晚上吃春饼吧。”贺瑫开口。
安子归将近一分钟后才睁开眼,皱眉:“什么?”
“你去年双十一买扫地机器人的时候送了一个春饼机,一直没用。”贺瑫装作没看到安子归睁开眼后一脸的茫然和满眼血丝,“我昨天收拾柜子拿出来了,今天试试。”
安子归揉揉眉心,不想回答他这种家常问题。
不过这次她不敢再闭眼了,扭头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今年新城第二场雪,路上都是欣喜若狂拿出手机狂拍的南方人。
“车后座的口袋里有张名片。”贺瑫在安子归又忍不住想要闭眼的时候再次开口,“你拿出来看看。”
安子归探身,抽出一张白色的名片。
袁之薇,心理咨询师。
新城乃至全国都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也是石骏誉最大的竞争对手。
安子归看了一眼,又把名片塞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不打算换心理咨询师。”她拒绝。
“袁之薇是我们的校友。”贺瑫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我们学校快校庆了,她是这次的联络人。”
“她找我们几个以前一起在学生会的先聚聚,也提到了你。”快到小区菜场了,路开始变窄,人开始变多,贺瑫开得很慢,说的也很慢,“要去么?”
“冀文华应该也会去。”他找了个停车位,侧身倒车,正好和安子归面对面,“他现在在UL。”
一家很大的投资公司。
贺瑫会知道是因为他看到安子归最近在私下接触收购安心公关的投资公司,里面有UL。
“什么时候?”安子归有了反应。
贺瑫微笑:“明天晚上。”
“唔。”安子归等车子停好就率先下车,很反常地从左后座左边门爬到右边门——因为贺瑫在驾驶座转身看她,距离太近。
贺瑫转身熄火。
安子归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贺瑫却笑了。
慢慢来,他告诉自己。
他用了五年时间走远,总得要花上更多的时间走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安子归会说谎这个点,文案里面有剧透(超级小声,之前还有宝贝私信以为我用错形容词了马上二更哦!爱你们
第二十章
新城公安局,会议室。
“安子归的人际关系都已经理清了,除了工作,她的人际关系很简单,父母离异,母亲再婚父亲移民,安子归这几年和他们基本没有来往。”
这是小赵第一次在会议上做简报,要发言的内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是还是紧张,闷头闷脑地不敢看老赵的眼睛。
“她这一周的生活轨迹也非常单一,退掉了去香港的机票,她现在的重点工作是拆分安心公关,正在频繁接触投资公司。”
“她为什么要拆掉安心公关?”老赵问。
一心一意想要背完简报的小赵愣了半晌,张着嘴想了想:“资料上没提。”
老赵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小赵后背一凉,挺直了腰抓重点:“她这一周做了很多收尾工作,没有接新的公关案,结束公司,还找律师咨询了离婚上诉的手续。”
老赵低低地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继续。
过关了。
小赵心底舒了口气,又闷头闷脑地开始背简报。
“安子归身边的人也完成了第一轮排查,和她有过冲突的人都列出来了。”
PPT翻了一页,出现了十几张照片,其中有三张画上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