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渐越春意暖(29)
回头一望,风渐越早已消失在视线内。
待到风意暖被那身后警司用力一收紧附在她手臂的力量,顿时吃痛。
孙复元再按捺不住,退了婚也不能做到对她置之不理。
“意暖,好生在外头待着。”
韩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可不会因为风意暖是女子就手下留情。
风意暖眼瞧着孙复元劝说,这人!罢了,他说到底还是韩君的人,能指望他帮忙?
“韩君!”
这大喊一声让韩君淡然揉了揉耳,转身终于正视风意暖。
起先他想装作当她不存在,这下一叫,倒真的是快把他耳洞都震聋了。
“我可不会因为你是风家主事,就对你敬重几分,事实上,你也算一事无成。好好留你的洋去。”
韩君只觉她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有人让她走了再整治风家,他这会儿定对她不客气。
“那是我三叔的画,你们不能碰。”
“把她拉走!”
风意暖被强行带离了风渐越的房前,风家其余人将才尾随韩君其后,看到那一幕,竟不知如何插话。
但谁让他有权抓人。
众人因为风渐越的离去各怀心事,风意暖被推到温穗香的怀里撞上:“母亲……”
——
风渐越那门前,一片狼藉。
画作皆被散落在外,破烂不堪。
风意暖一夜未睡,思前想后,是谁说风渐越杀了人?
让韩君找人,怎就变成抓了风渐越了事?
站在这瞧着满地的画作与被翻得杂乱的屋子,哀伤自语:“一夜之间,竟变成这样了……”
她蹲下身子掩面哭泣,她真如韩君所说,一事无成,风家主事的头衔顶在头上,如有千斤重。
待到天明,风意暖被温穗香寻到,她憔悴的面容让温穗香连连叹息。
这风渐越,这人怎就俘获了自家女儿的心!瞧那风意暖的眼眶微红,真是造孽!
眼下这般,若是真如韩君所言,她定是要早早将风意暖送走,也好过在这黯然神伤!
风意暖靠在温穗香怀里,轻泣着:“我不去了,母亲,我留在这!奶奶下落不明,那韩君口口声声说奶奶她……我不信,若真是如此,死因还未查到,我不能走。”
“正因风家正乱着,你还得提前走。若是那韩君个个都拉回去盘问,谁人吃得消?”
温穗香虽也不和风渐越怎么多说,谁让平日他也就归家一年两趟最多。
且又是养子,难免更生分。
韩君说他杀人,温穗香亦是不信的。
——
风蓝随着风意暖一同下了山,风意暖更是奔着南阜府前去。
南阜城内的平常百姓,谁见过姓风名意暖的人?更是不知,她小小年纪主事南阜城与海外的货运。
她除了在南阜学府有点名声,站在路上压根儿人家只当是出门闲逛的千金小姐,不值一提,顶多因为颇有姿色被人多瞧几眼。
府外轮流站岗警司,眼瞧她们二人直冲进门,还拦住了她们去路。
非得拿出了证明自己是风家人,且南阜城货运主事的牌子,可那门口二人笑话:“牌子上头刻着船,这位小姐,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且这木牌儿,看起来也不值什么。”
风蓝和风意暖二人百口莫辩,城内人,只认南阜府的官印。
心急如焚之际,风意暖想到亏得随身带着韩君盖得荐信,正巧要拿出时,韩君从那车上踏步而出。
抬眼一望风意暖,眼神微眯,真是个麻烦的人。
“韩司令。”
“怎么了?”
“这二位想进去找您,被我们拦下了。”
心里只道“做得好”,面上却疾言厉色看向那门口两个小警司,“知道这谁吗?这南阜城内货运老大的孙女,当然,现下她是主事的人,一个个的都瞎了眼?”
二人低头皱眉,谁知道这人什么来头?
“我想见见我三叔。”
风意暖可以不追究这二人对自己的笑话,她对着韩君直言不讳。
韩君也没让风意暖进屋,只是在门口与她说道:“意暖,回去吧。”
“就见一面不行吗!”
那荐信在自己手中被捏皱,风意暖心下愤懑不平。
韩君摇头:“不行,他杀了人。”
“他怎么就杀了人?你倒是说说,有何证明……”
这霍闻祁到底看上这丫头什么了,如今倒是成了最大的麻烦,韩君眼瞧南阜府外人来人往,只好作罢将她推进了门内。
这丫头不死心,韩君也不介意让她看个明白。
到了府内的审讯处,韩君将一个袋子甩到了木桌上,风意暖和风蓝皆是被惊着一下,错愕看向韩君。
“这匕首……”
这是前几年,风正合赶了一趟海外的货运,从一洋人手中买来送给贺袁芳的。
上头有着血迹,虽已干涸,但依旧沾染着匕首触目惊心。
风意暖不明白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
韩君弯腰低下头凑近了风意暖几分,她面带愁容像是死活都不信他告诉的事实。
他忽而装作哀叹:“你奶奶的尸首……我派人找到了。”
“在何处!”
“风家后山悬崖下。”
被韩君一句话拉回了现实,却依旧难以置信。
“已是面部全非,身骨尽碎,我劝你,不要看。”
“让我见见!”
逮着谁就说是贺袁芳!是想尽快交差?风意暖压根不信她已经死了。
“行,就让你瞧瞧,你三叔对你奶奶下手有多狠。”
——
韩君派人带着她去了停尸处,贺袁芳的尸首被人白布掀开那一瞬间,风意暖被吓到跌坐于地。
她掩嘴惊呼不可置信,可确确实实,面前的尸首,是贺袁芳。
那银白发丝散乱,双手骨骼净断,双脚亦是,整个尸身,早已歪曲得不像样。
韩君继而甩出一物,是断裂的翡翠扳指。
贺袁芳的五官扭曲,就连双目都未曾闭上,瞪着双眼张着嘴,风意暖满身起了鸡皮疙瘩,就连呼吸声,都是打着颤,双脚竭力往后蹬了几步,眼泪夺眶而出,犹似泉涌。
“不会的,不是,这……这怎么可能!我三叔从小在风家长大,风家对他有恩,他为何要杀了我奶奶?不会是我三叔,定是他人!”
韩君双手抄在口袋,噙着嘲讽的笑容无奈摇头:“天真的姑娘。他早就招了一切,你爷爷奶奶,可都是他亲手了结的。”
那如同来自阴间鬼魅召唤的冰冷声音,对她宣告着现实。
风意暖只觉气血上涌,头皮发麻。
“咚”的一声倒地,便无知觉。
——
“小姐!”
“风蓝?我怎么在这?”
再醒来时,风意暖却看到了自己房中熟悉的一切。
她怎么回来了!
风蓝不忍再提起先前的那一幕,柔声解释:“韩司令派人送你回来的,小姐,你再睡会儿。”
“不!让我下山去,我要去见我三叔!”
“小姐你别去了,三叔……你是见不到了。”
风蓝不想告知风意暖,临走之际韩君对着她说的话,风渐越怕是这辈子都要在牢狱之中。
“怎么可能?”
“小姐,眼下你可别管这些事,明日你就得启程,这是夫人刚交代的。”
而眼下,风家人大抵都下了山往那南阜府内去认领贺袁芳的尸首,窗外风声渐响,风意暖只觉背后发凉。
“三叔生死不明,还不知在牢内受什么罪,我怎能走?”
那一瞬间,风意暖压根不想再去留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快支持不住了……
——
“霍先生,此后就离开南阜城了?”
韩君拿来一套衣裳,风渐越脱去了那身长褂袄子,慢条斯理地穿上西装,离开?
只是暂时罢了。
“是。”
韩君惋惜:“可惜,此后无人再陪我喝酒了。”
“风家已是败落,地契在你手中,过几天,我便先行离开。”
霍闻祁拿着手杖出了牢笼。
“霍先生到底要的是什么?财富,你似乎不屑一顾。”
而亦是显然,演了一出戏给风家人看。让他们个个认为,风渐越丧尽天良,是弑杀父母的凶手。
韩君剑眉微皱,事实上,他真的杀了人。
可眼前的金山银山不可推拒,韩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霍闻祁闻声并未回头,只道:“韩司令不是早已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