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渐越春意暖(17)
几人谈的间隙,没料那韩坤带着手下上了山,下人来唤几人入前厅,韩坤倒是毫不客气地上了座等着风意暖的到来。
恐怕风正合死了以后,韩坤的本性也就全然显现了出来。
“韩主事也在,那这些事儿更能直白说明了。意暖不愿定亲,此事再议,风家码头想必从未遇到这等子货运碎了的事,三城主事定是着急。如今先让意暖与霍家人商谈,看看可否有其他法子可解。”
温穗香冷哼了一声:“让一个十几岁女孩和霍家人谈,你这把她往火坑推有何分别?”
风渐越挑眉不解,“大嫂此言何意?”
“父亲与霍家人并无生意往来,我看此举也是蹊跷。霍家人与风家有愁怨,这简直是笑话,让那霍家人出来对峙,到底是要怎样!”
风渐越只是劝慰温穗香,让她认清事实。
“那契约上摆明是父亲的字。”
“那霍家人……写的可是洋文。”
之前问过风家人,可谁都没说自家与霍家有什么恩怨。
韩坤本就是想要风意暖难堪的,这会儿说的,更是火上浇油:“知道码头堆着什么吗?贤侄女。”
他走上前面对风意暖,那笑容让风意暖看着只觉得是想讽刺她。
“码头上的人,勤勤恳恳,几十年来风家运出去的货,就没运回来丢脸的。那堆碎了的瓷器,你可是要亲眼去瞧瞧成了什么模样?”
韩坤微微躬身,凑近风意暖的耳边:“惨不忍睹啊,贤侄女。如若没这本事,还不如将你这位置让了人,你也好如释重负啊。”
贺袁芳在门口早就听到了那韩坤的话,风正合在世的时候,韩坤就没安好心,只是面上风平浪静罢了。
此时狐狸尾巴对着年轻的风意暖露了出来,还真当是以为风意暖没人为她撑腰了!
“意暖,奶奶与你去会会那霍家人。”
风意暖好些日子没见贺袁芳,每每去敲门,下人都说别去打扰。
“奶奶,你……”
风渐越对风意暖点了点头:“让你奶奶陪着你去妥当,没什么可怕的。”
有了风渐越点头答应的事儿,风意暖咬了咬嘴唇,应了下来。
温穗香和风闻天看着韩坤在一边,对他方才所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可风正合几十年下来交友不慎,当初就不该让韩坤做北临的主事。
风意暖和贺袁芳收拾妥当,朝着霍闻祁的家中赶去。
家大业大,就没瞧见霍闻祁在别的地方约见过风意暖。
在那一个时辰之后,二人在门口等待。
贺袁芳只觉这霍家人可真是无礼,就连车都不让进,还让他们徒步到大门口。如若是那仇家的霍姓人,贺袁芳定不会让他好看。
那霍一先前可是见过的,而当贺袁芳被风意暖搀扶着一进门,就从那二楼的书房门口传来嘲讽的笑声:“风家主事,行事可让人匪夷所思,如今带着自家……”
风意暖皱眉不悦:“奶奶。”
“哦,带着自家奶奶前来壮胆?”
霍闻祁今日说话,虽不是面对面,可他并未隔着屏风。
风意暖不是眼瞎,也并未有任何眼疾,霍闻祁拄着杖一步步从楼梯下来时,每垮下一步,便接近了风意暖几分。
那拄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就像是能控制她的心跳一般,让她也不自觉地心慌了几分。
她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相像的人。
霍闻祁为何和风渐越长得如此相像?
可霍闻祁嘴边噙着的微笑带着鄙夷和轻讽,怎会是那温柔相待的风渐越?
“你……”
贺袁芳亦是看呆了眼。
风意暖只是直视着霍闻祁,想说的话,彷佛在咽喉处哽住,一瞬间像是失了声,怯怯退了一步。
第十七章 婚约岂能儿戏
兴许别的人,风意暖可能还会有认错的时候。可怎会看错了眼,那镜片后的眼神,和风渐越极为相似,却带着戾气。
那精致样貌,皆是和风渐越如同一个模子刻出,让风意暖和贺袁芳在原地惊叹。
霍闻祁稍稍凑近了几分,谁料他竟伸出手来抬起她下巴?
“你这会儿模样,真是挺可爱。”
登徒子,居然在这会儿和她还有闲心跟她……风意暖气红了脸,贺袁芳见状皱紧了眉头细细打量霍闻祁。
“你就是霍闻祁?你,你和渐越……”
贺袁芳想问他和风渐越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这一问,倒是成了怀疑风渐越了,但霍闻祁这声音,像是在哪儿听过,像是那晚上来风正合房里的人!
霍闻祁淡笑指着沙发处:“来了就坐,何必站着?说话不嫌累?”
贺袁芳亦是不愿相信站在面前的人是霍闻祁,但除了相貌相像,衣着举止,全然和风渐越不同,再次听了听那声儿,似又不像。
暂且放下心中疑虑,她观望四处,此处富丽堂皇,怕是这南阜城都鲜有这样西式的住处,贺袁芳不禁思量这人到底是何来头?
可怪就怪了,为何也是有腿疾之人?
“霍先生看来是留过洋的人,言语举止,真让老身看不惯。霍先生家出何处,何时来的南阜城?”
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看来是没人教过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儿调戏自家孙女?真不成体统!
“哦?您那宝贝孙女,听闻也是要留洋的,只不过因为风老爷的去世而搁置,怎的这会儿看霍某举止,反倒觉着脏眼了呢?”
可贺袁芳刚一进门就刨他家底,霍闻祁却也不避讳:“风夫人说了,我是留过洋的,家自然不在这儿,从小就在国外长大。何时来的南阜城,这没必要说与人听。”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留洋?
“你怎么知道我要留洋?”
霍闻祁摊了摊手,“这世上有何事情是我不能知晓的?你那南阜学府的老师,是霍某朋友。”
朋友?
“霍先生此前还说,初到南阜城识人寥寥无几,我那老师已是年迈,霍先生初来乍到就自带身家无数,怎会和霍先生成为朋友?”
那言下之意,便是那老师如此平庸,他又像是一夜暴富之人,怎么会和学识渊博的人打交道?
霍闻祁无意与风意暖争辩此事,便问:“风家小姐,今日来这是带了钱,还是带着货来的?霍某前些日子可提醒过,今日该是你我商谈的最后一日。”
他像不像风渐越不重要,这会儿最重要的还是码头那堆破碎的瓷器,该如何处置,这违约金,该如何……
霍闻祁闲适喝茶,风意暖有些经受不住他眼神的打量,怎就一直盯着自己还目不转睛了?
“显然,风小姐来得容易,方才让你徒步从大门走进来时,就看你身后空荡一片,想来是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风小姐可真是会做人,初入我霍家一次没带礼,复而又带着自家奶奶来壮胆?”
这嚣张跋扈的模样,贺袁芳可真是看不惯!
可谁让他们理亏,欠了面前男子一堆货呢?
“老身只想知道,老爷是什么时候和霍先生敲定的事儿,货运出了差池,为何只有我风家来赔?老爷行事向来谨慎,出多少货,派遣多少人,都会一一记录。这会儿怎就会碎大半货物?大批船只出了码头,我风家该是知晓的!如今船和货回来了,却不见船只运货工人,霍先生可否告知,这运货的人都是哪些人?”
霍闻祁可算是见识了贺袁芳的脾性,而那作为风家主事的风意暖在一边窝着,只字不语。
“风夫人说的没错,这账,你糊涂,我可记着,霍一,那账本给风夫人瞧。”
“风夫人怕是身处风岷山太久,从不下山问事,想必货运之事你也只是了解一二罢了,这上边儿,记着你所说的船只和运货人,以及多少货物,风家码头是四城里最大的,手下几千人,风夫人可都一一能记得,他们姓甚名谁?”
贺袁芳虽是被霍闻祁说中了心事,但没想到霍闻祁会说得如此难听,指着他说道:“你!”
霍闻祁拿着拄杖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贺袁芳的跟前,若这人不是如此嚣张无礼之人,那他脸上噙着的笑容,会让人看着顺心一些。
“霍某尊称你一声‘夫人’,可别太高看自己。论地位,还不如你身边的孙女,事到如今,其实你连跟霍某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贺袁芳被霍闻祁气得直发抖,风意暖在一边为她顺着气,她没想到霍闻祁嘴里还真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