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渐越春意暖(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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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过几日,风意暖怎就变得这么恹恹然的模样?
风渐越上了山后,也是担忧她此时如何,到了她闺房门口,便瞧见探出窗的脑袋。
梅花稍稍压弯在窗前,风意暖托着腮望着远处。
风渐越周身起了风,那长褂子的衣摆被吹起一角,直到拄着杖走至窗台前,与风意暖相视而望,这回才觉得真实。
“三叔,你回来了!”
如同败了的花儿,又经受暖阳的滋养,风意暖的脸上不自觉扬起微笑。
提起裙摆小跑到门前为他开了房门。
风渐越并未跨入一步:“这女子闺房,怎是随意能进的,去亭内坐坐,喝点热茶。”
风意暖就没随意让人进,尤其男子。
可那风渐越在自己心中,怎么又算是随意的男子呢?
“三叔,进屋说话,外头亭子太冷,对你腿脚受凉不妥。”
风渐越的手杖被风意暖接过,取而代之的,却是她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搀扶着他走。
“你这女孩子家,矜持去了哪?怎能……”
风意暖只是抬眼眨巴,呆望着皱眉的风渐越,“三叔回来,难道不是因为意暖……写的那封信吗?”
若是因为那封信赶回来的,那再直白的话早已书写给他瞧过,怎么还怕这手搀着?
“信?”
风渐越悄然望着牵着他手走在前头的风意暖,她那模样羞红了脸,谁料待他走近之后,还关上门搂住了自己。
让风渐越讶然,不知双手往哪安放才最合适。
“三叔,那信中意暖所言,你……你作何感想?”
推开了些距离,他叹息:“回来只因你遇上难事,那信,你倒是再说一遍当中每个字与我听听?”
这下该如何是好,他居然要听心中每个字,这不就让她更是直白地道着自己内心真情,风意暖倒是话在嘴边,说不出口。
“怎的?”
风意暖起身去为风渐越斟茶,看着她的背影,风渐越只是淡然噙着点微微的笑容。
“罢了,信丢了,你只与我说说,碰上什么难事。”
叶含真想要聊表谢意自己傍晚并不用再打扫庭院,还从厨子那儿特地给风意暖端了碗燕窝粥,若是她看着顺心,指不定能当个贴身丫鬟呢?
就这么想着,踱步至风意暖的房门口,只听得风意暖的屋子里有人,还是个男人。
往后退了一小步,那屋子里的影影绰绰,让叶含真不禁皱了眉瞎想。
但那声音定不是孙复元的。
“这都定了亲,还攥个男人进屋?竟是如此水性杨花之人……真是看瞎眼了。”
叶含真转身离开,想着自己费心拿了燕窝粥想讨好风意暖,这回不能白糟蹋。
没有端回厨子那儿的理,眼瞧四下无人,先自己填饱了肚再说。
第十六章 难以此名并肩
难事儿?这世上,哪还有比风渐越不站自个儿身边还难的呢?
自打一进门,风意暖只觉得热脸贴着冷屁股,风渐越有意无意地与她扯开些距离。
他喝茶倒是挺耐心,她斟一杯,他喝一杯。
风意暖想到要去见霍闻祁,还在兀自担忧,今日太阳落山之前可否赶制成。
如若不成,便得给霍闻祁八千万大洋……
风渐越眼瞧着风意暖低头,无措地绞着那先前放在他手心的纤纤细指。
“意暖,抬头。”
闻声抬起,风渐越的眼神毫不避讳望着风意暖那清澈的瞳孔,一探究竟。
“这南阜城,来了个姓霍的。他与爷爷先前有过交易,爷爷用的心瓷坊名声,可……”
风渐越放下茶杯:“可发生何事?”
若是被风渐越知晓,温穗香大抵就是为了想着赔不起霍闻祁要的数,才让她与孙复元定亲,以此来稳固她坐这主事位置,兴许风渐越会看轻自己。
风意暖不知如何说下去。
“可那些货,碎了大半,得赔不少。”
“哦?”
风意暖复而胆大握住风渐越手,那手心的茧子被指腹触及。
风渐越抽回手,看她双瞳含泪,似是鼓起勇气颤着声问:“三叔可愿与意暖并肩一同……一同迎难而上,意暖心……”
他并未让她说完。
风渐越轻轻抚着她柔软的黑发,耐心说道:“世人皆知,我是风家无用养子风渐越。意暖让我与你并肩同行,不是要被世人贻笑大方?今生,难以此名并肩。”
此话一出口,风意暖眼泪再也没忍住,可这会儿听了被拒绝的话,她不愿显现脆弱一面给他瞧见。
风渐越还想伸手,她早已转过身去默默拭泪,两肩微耸哭着,他似是伤了她的心。
这女孩儿,真真是女孩儿。三岁就跑屁股后头,非要让自己将来娶了她,只因她背她下了山。
在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不太会掩饰情绪,全然写在脸上,但她什么时候开始,不如以往自信了。
“那霍家人的,对你说了什么?”
风意暖缓缓回身,“爷爷当时与他定下的瓷器,在货运路上,碎了大半,今日算是交货最后一日,心瓷坊还在赶制……但始终不及那说好的数,三叔,我该怎么办?”
像个闯了祸的孩子,可那明明就是风正合死前整的祸,此时降到风意暖身上猝不及防。
“然,你母亲急着让你与孙家定亲,是吗?”
“是……”
风渐越并未再说什么,起身准备出房门。
外头的阳光在被打开后,风意暖下意识抬起手来遮挡,风渐越逆光站在门外,一手拄杖。
全家人都愿她去孙家定亲,那么他呢?
眼下的举措,像是要离开。
“三叔。”
那是头一回,风渐越伸出手对风意暖在不远处带着点催促:“走吧。”
去哪?
可手却不自觉早已听从风渐越的话伸了出去,仿佛只要是风渐越说的任何话,她都不用思虑再三。
说实话,风意暖也不知道风渐越会牵着自己去哪儿,可他手心的温度传来自己的手掌心时,觉得什么都不用害怕似的。
那信怎会丢了?
风意暖只是觉得这事情不对头,那叶以修看起来表面上也不像是毛毛躁躁的人,罢了罢了,这会儿着急的事儿,还是跟霍闻祁的那笔烂账。
风渐越在前头走着,风意暖见他腿脚不便,还加快了几步,等着步伐着急过了头,她又停下来等待风渐越。
这步伐怎就不能走齐了呢?
前厅温穗香不在,在那西厢房内找到了风闻天和温穗香,还在清点着孙祺和孙复元拿来的礼金。
那二人喜笑颜开的模样被风渐越瞧见,风意暖想挡住都难。
可温穗香听到动静也闻声回头,谁知风渐越正牵着自家女儿的手,指着二人皱眉:“你们……”
风意暖不想解释颇多,谁料风渐越径直跨进了门去,那几大箱子红木里头装着什么,早一眼看穿了,风意暖觉得风渐越进门像是凑热闹似的,可她却觉得脸上挂不住。
“母亲,定亲的事儿,推了。”
温穗香皱眉直只觉风意暖的话无理,这牵着风渐越的手进屋更是没面儿。
“你们整的哪一出?”
风渐越知晓让温穗香误会了什么,可他本意就是想要风意暖牵着自个儿手来找温穗香不让她觉得害怕。
可又觉得这误会并无需解释什么。
“二嫂,与意暖一同前往,是想让你体谅下她年纪尚轻,眼下不过几件事,解决了就不算什么难事儿。”
这话从风渐越口中说了出来,风闻天就嗤之以鼻:“渐越,你这一整天在房内捣鼓那些画作的人,也知如何理事?”
瞧着虽然年纪过了而立之年,可他依旧是毫无经验可言的人。
风家最丢面儿的就数秦执和风渐越了。
秦执入赘女婿,身份让人非议,可风渐越就连风家庶出都沾不上边,这城里谁人不知风渐越是个无用的养子。
风意暖听着这话来了气,“父亲此言差矣!三叔门徒不少,修古画的这世间能有几人像三叔这般手艺超绝?”
“你还帮你三叔说话?”
温穗香见几人聊着聊着便头疼,“一个个的,能不能抓着紧要的事儿说了?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风渐越本就无意和风闻天争辩什么,没想到风意暖却较了真。
还是为自己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