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光尽头(45)
阿辉第数次抬头看向那盏手术灯,也不知道这场手术还要持续多久。
“骆总,要不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阿辉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骆烬没听见似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是南弥不久前才留下的齿印。
她问他:“骆烬,能不能给我留条命?”
她问:“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弥的问题里已经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感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而她能这么直接大胆的表达出来,都是他的纵容。
他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他知道她怕,知道她气,知道她想听什么。
但,他有自己的方式。
上次,他让南弥参加那个有建筑商的局,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背地里打算盘,想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细数一圈,他身边的人不就只有南弥?
那段时间,南弥听话滚了,他给了她机会滚回来她不要,按理来说,他没有那个善心去管她的死活。
可是有些事情就很奇怪,潜移默化的就成了习惯,多可怕。
他指名要南弥到了包厢,无疑是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但不尽然,她滚了之后胆子也变大了不少,跟着林骁说走就走。
那一刻,骆烬的想法是南弥这个女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
想着没关系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拦住了要阖上的电梯,让电梯外的人去叫南弥上来。
结果南弥没找到,他还是没拦住让她陷入了险境,但他能带回她,他也有这个把握。
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太少了,好不容易能抓到一个南弥,怎么可能说动就动?
就像今天晚上,他们怎么可能就真的开枪。
因为绝对的笃定,所以骆烬才说得出那句开枪。
骆烬没怕过,可就在他刚刚抱起南弥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慌了。
他容不得她有个三长两短。
有的话,也必须是他给的,他可控的,能解的。
骆烬手握成一个拳头,紧绷着的肌肉拉扯开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
那张阴鸷的面孔凶狠的像作案凶手,但不是,他现在的愤怒,能杀人。
第33章 悔。
骆烬起身要走的时候,阿辉感受到了骆烬身上的杀戮气息。
好在手术及时结束了, 不然阿辉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拦得住骆烬, 他连手都伸到了骆烬面前,做出了个拦的手势, 提醒道:“骆总,手术结束了。”
骆烬看到手术灯灭了, 眼中的那抹杀意这才褪了下去。
南弥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额上裹一层厚厚的白纱,腿上打了石膏,人还处于麻醉状态, 出于保险起见, 医生建议先放进重症监护室观察一阵时间。
骆烬没反对,在这方面,该让专业人士来决定。
眼看着骆烬要跟进, 医生出于职业习惯要拦, 但却并不是不让骆烬进的意思。
医生的眼睛,会看病看伤, 而且准。
“骆总,您受伤了?”医生的视线在骆烬胸膛处点了一下。
骆烬没答,看样子是不打算理会了。
医生:“抱歉, 骆总, 您现在这情况进去恐怕会对病人造成影响,建议您先就诊处理一下。”
骆烬的手已经覆上门把手,可以从厚实的玻璃门窗里看到病床上的南弥。
她的生命特征太弱了, 隔着病房,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他几乎感受不到。
但是骆烬还是忍住了,收回手,转身:“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南小姐的外伤大于内伤,有轻微脑震荡,主要伤是在小腿骨折,等麻醉药效过后,六个小时左右南小姐大概能醒过来。”
骆烬记下了。
医生还以为骆烬被自己说动要去处理伤口,正要引荐医院里其他科室的医生,结果骆烬就这么走出了医院。
阿辉察觉不妙,跟医生交代了两句立即跟出去。
*
昨晚肇事司机已经被送到了派出所,但骆烬不管,直冲到警察局里,谁的面子也没给,拉出人来就开始动拳头。
骆烬从小练格斗出身,拳头比平常人都狠上数倍。
阿辉没拦住,也没法拦,骆烬亲自动手的这股狠劲他从来没见过。
林骁来了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骆烬差点把人生生打死在警局,他上去拦,骆烬就把拳头转向他,齿缝里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字:“滚。”
林骁没罢休,然后两个人打了一架。
令人出奇的是,两个人的身手竟然差不多,出拳的速度和攻势都雷同。
最后,林骁败是败在打得没骆烬狠。
肇事司机已经瘫在地上,从鼻间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骆烬视线再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所有的意识就只剩下怕了。
林骁被骆烬摔到墙角后,抹了把嘴角的血渍,倒没觉得自己输了多丢脸,而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会以这样的形式交手。
“骆烬。”林骁平静下来,看着骆烬的模样,周身的血,满脸的恨。
林骁被通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骆烬现在的失控是因为什么。
所以要动之以情,林骁知道该怎么入手:“你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要的也不是这个。”
骆烬背对着林骁,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林骁也没废话,只劝了暗着劝了一句,然后就掀开情面,给出一个坚定的立场:“你动不了他。”
哪怕再恨,哪怕骆烬再权势,司法面前他不可能逍遥自在。
林骁的态度至此,也没再开口的意思了,点了根烟,倚在桌边看着骆烬。
所有人都看着骆烬。
这个从高高在上跌进狼狈里的男人。
骆烬情绪失控,但没到需要林骁提醒的地步。
骆烬走后,肇事司机已经奄奄一息,后来也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南弥昏迷不醒的那几个小时,骆烬也疯了似的,从警局算到迷夜,再撬开那两个男人的嘴后,又去挖出更多的同伙,一个连一个,人人都怕死,嘴里总会供出下一个。
骆烬就一个一个清,在这几个小时内揪出来的人,没一个还完好的。
那个清晨,骆烬近乎掀了半个芒市的地下团伙。
还有半个没受殃及的,不是他心慈手软,也不是他精疲力尽,而是南弥醒了。
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骆烬呢?”
骆烬身上的血经过几个小时后,沉淀的更深,看上去更惊心。
车开半路,骆烬又回了趟澜庭金座 ,换了身衣服,将身上都冲洗干净。
芒市从南区到北区,骆烬三十分钟没到,就赶到了医院。
病床前,南弥闭着眼睛给了骆烬一巴掌,又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打他的那只手一直在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话是气话。
她的身体,她的表情,都瞒不过骆烬。
可他刚才为了她搅得半个芒市腥风血雨,等她终于醒来,等来的却是这么几个字。
他图这?
他骆烬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明明这段关系里,他才是掌有绝对主权的那个。
他抬手,死摁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把她贴在自己怀里,彼此的温度毫无间隙的融合。
他那颗心,才一点点回去。
他才觉得自己活了,活像个人。
可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件现实。
“你离不开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得开我。”骆烬声线紧绷,粗砺低沉的告诉她。
冰凉的薄唇轻落在她的眼皮上,话却字字滚烫:“我的女人,阎王爷也不敢收。”
现实就是,他骆烬终于还是有了软肋。
有了非要护住不可的人。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脑后,嗓音柔下来:“你的命是我的,别人拿不走。”
话说的很慢。
“别怕。”
*
南弥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乎的状态,睁眼是白色格调的病房,消毒水和药水交杂在一起,身上的痛感一点点爬上来,她才慢慢回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
身边有护士守着,见她醒了立即摁铃叫医生。
南弥的嗓子里都带着股血腥味,艰难的发出声音:“骆烬呢?”
护士愣了下:“不知道啊。”
医生进来之后才告诉她 ,骆烬在她手术结束后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