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算灵活的脑瓜电光火石转了好几个念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得把头埋进他胸膛。
那天中午周沫死活不肯说原因,就死死抱着他。余味没睡好,倒不是因为她哭,挨着这般紧又禁.欲了很久,一下有些吃不消,他不停地舒气,觉得周沫就是故意的,这种关头“影响”他。
考试前周沫抱着他,“猴哥回来你要是愿意摘我就摘了吧。”
“胡说八道。”他将她脑袋推开,大步向对面的学校走去。
周沫在余味走后又开始哭,她觉得自己好坏,刘小萍又打了个电话来,周沫趁余味睡得迷糊将电话切了。这个时间点再打来就是坏心眼了。周群都说奶奶已经走了,不是最后一口气了,她就是想破坏余味高考,周沫内心一边愧疚痛苦,另一边又不想让刘小萍得逞,心思撞击,打得她痛苦不堪。
余味出考场时是奔出来的,终于结束,不管好不好都可以歇歇,他跑出来时周群的车子在门口,周沫站在车旁。这所考点离景行区较远,他为了减少路上的拥堵,昨天今天都是和周沫坐公交车。
在乌泱泱的等待人群的喜悦面孔中,她落寞得格格不入,一双大眼目光垂于地面,嘴角向下抿,满脸不开心。
他知道周群在没敢多逗她,只是走上前,歪头看她脸色,“怎么了,今天一天都不对劲的。”
周沫的眼睛肿成了两个核桃,她一言不发,把他拽上车。周群见两人上了车,未多言语,驶向S市第一医院。
余味所在考点是四十年前S市最中心的镇子,住户最密集发展最快速,后来改建方案不成功,被景行区商行区迎头赶上,甩在了美丽城市后面,成了乏人问津的老城区,或者说成了S市都想逃离的“乡下”、“破落”地方。
无人有闲情看风景,无人有心情问历史,昏黄的城区旧景被甩在了车后,大众毫不犹豫地冲进市区方向。
老太太伤的重,面目渗人,全身青紫骨架歪斜,都建议直接火化,他停好车,余味在接近医院时,心中涌起了极其强烈的恐惧,他拉住周沫,“到底怎么了?”
他第一反应是余一书得了绝症,住了院,他那样厉害的抽烟,肯定会生病的。
周沫摇头,她喉咙哑的厉害,用力扯开了喉咙间的痰液,“奶奶走了。”
周群停好车,给余味开车门,见他一动不动 ,拉了他一下,“余味,走吧。”
周沫的背又开始抽抽,她哭得停不下来。
余味麻木地接受讯息,呆滞着面孔像具干尸被领去了冰凉阴暗的太平间,双眼干涸得像是龟裂。
作者有话要说:这后面的两章我全部删除了,本来详细写了他到殡仪馆被记者追问还有刘小萍的讽刺还有面对奶奶尸体,删了,不重要。
第80章 Story047
《奶奶走了》
高考结束那天, 天是漫无边际的黑沉,愚梦巷拉开悲伤帷幕。
周沫背上覆满了汗液, 面上满是泪水, 刚走到101号门口就看见黑压压的邻居将门口堵住,透过眼睛上的水雾, 他们面目模糊,呼吸沉重。
她颤抖着回了屋,头都没往西屋侧一下, 她害怕看见那里没有人的样子。她不敢想象余味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而一想到自己阻拦了他去见奶奶最后一面,就开始自责。
李阿香在小客厅唉声叹气,晚饭也没做,应是怕影响周沫心情, 出去和朋友唏嘘去了。101号两年内走了两个老人, 只剩下李阿香了, 想来她也是极不好受。
没人有心思煮晚饭,全家都饿着肚子也全然不觉。
周沫在书桌前,面前摆着本书, 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盯着手机,明明已经酸地都睁不开了, 可还是坚持等余味。
院子门响的时候, 她嚯地站起,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门被合上了。
她跑到西屋, 却见大门和余味的窗户都紧紧锁住,她敲门敲窗呼唤余味,却得不到半点回音。她知道他回来了,也知道他在里面,更知道他不想理她。
周沫站在院子里,湿热的夏风将她包裹。
睡裙的背后已然半湿,她头发半扎额头抵着他紧拉的窗户,“猴哥,对不起。你如果难过你可以抱我,如果你气我没及时告诉你,你可以打我,真的可以打我的,我知道我错了,可......”
余味靠墙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隔光的窗帘将月光藏住,室内漆黑一片,他听着周沫一下一下的用额撞击窗户,隐忍的泣声穿过窗户靡靡在耳畔,不断摧打他的脆弱,不是哀乐胜似哀乐。
余味从来都是孤独的,只是今晚到了极点。在空荡的西屋惶惶无措,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怎么这么冷,空调28度也冷。
七八十平的平房大的吓人,空空荡荡,好像喘个气都有回音。
他觉得今天可能是做梦,明明在高考,怎么这么突兀。除了“奶奶”、“车祸”两个字他多余的信息一无所知,当时耳边所有的声音拢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他透过弧形罩子看去,每个人的脸都变了形。
秒针在耳边走着,滴答滴答。
有时失眠的夜晚格外恼人,他会把电池拔了,却总忘了装回去,可次日回家,钟的时间是准的,电池好好的在位工作。
这会的秒针不再恼人,像是那双温暖粗糙的大手,轻抚他。
......
余味是被余一书的电话吵醒的,他接起,听他说着今日的安排,需要他几点到哪处,他低低地应下。
这一夜,他都在浅浅的梦里,好像一切都没变,只是窗外有一个捣蛋鬼不时闹出点动静,让他悲哀地沦回现实。
日头渐渐升起,毒辣的阳光刺在周沫背上,她耳朵贴在窗上听他在说话,有些恼怒,心揣他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用力捶窗户,“余味,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仇你就冲我来,真的,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不告诉你,我知道是我自私了......”
决定瞒着他的那一刻,她是下意识的,可在昨晚的漫漫长夜中,她反复思考,想到自己可能是怕他错过高考就出国,便无比痛恨自己,她惩罚自己不可以睡觉,不让自己吹空调。
虽然后来她受不了蚊子进去拿了驱蚊水,但她觉得自己受了罚,应该得到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所以这一刻,余味在里面,明明醒了,还在讲电话,却不理她,即便她理亏也心虚,但仍是炸了毛。
窗户有些年代,玻璃的缝隙胶体微松,抖动地“哐哐”作响。余味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他听着窗响的声音,叹了口气,慢慢走到窗前。
*
太阳逆着情绪,疯狂地释放热量。
不过早上七点半,阳光已经从火热到了毒辣,而愚梦巷101院落地上的人,却阴晦而沉重地在情绪黑海里翻腾。
周群起来就见到周沫搬了张板凳缩在墙角傻坐着,整个人凌乱又颓废,他走过去拎她,她摇摇头,“我现在走了,余味没看到我受的苦,那不是一夜白搭。”
“......”他翻了个白眼,回屋吃早饭。
给她端了碗,她蹲在墙角把粥喝了继续等。
他心想这个姑娘怎么这么蠢,余味要是因为这种事生她的气,同她闹别扭,那还是别谈了,以后的生活里这类相互扶持的事情很多。
结果没一会,又见这丫头开始捶人窗户,估计是没了耐心恼羞成怒,周群彻底看不下去,走过去拍拍她后背,“干嘛呢,人家在睡觉,你要检讨你蹲着,下午他还要去殡......”
窗户倏然从里面打开。
余味眼前猝然亮起,一时睁不开眼,闭上眼睛适应阳光。
周沫见窗户开了,余味乱七八糟翘起的头发和水肿的脸出现在了面前,“猴哥......”她拉长尾调,试图撒娇。
周沫的背上又粘腻又刺痛,她苦着张脸拼命想挤出眼泪,这样显得自己真的很有道歉的诚意。
她真的很伤心余奶奶的离开,可昨天从知道奶奶车祸到他们离开考点,再到医院又到家里,这一路哭得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所以这一刻蓄水池是空的,一滴水都挤不出来。
“......”余味在能清晰感受到眼皮的红血丝后缓缓睁开了眼,眼前的周沫是少有的狼狈,油光满面,发丝打结,睡衣领皆是皱褶,他心中又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总要因为他而受苦呢。
他沙着嗓子问:“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