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迢[悬疑](37)
关嫣的面色有些难看，却不是因为这孩子，而是因为张城姨母，这位姨母见张城有钱之后，是存过拆散两人，把侄女介绍给他当媳妇的心思的，小动作不断，此时吵吵嚷嚷起来，也不是真的要为关嫣出头。
俞遥离得近，担心大好的日子坏了新娘的心情，正准备去解救思慧时，那孩子却扭头狠狠地咬在张城姨母的手臂上，跟小狼崽子似的，任旁人怎么拉都不松口。
眼看张城姨母圆滚滚的手臂上已经沁出了血丝，她痛急了，反手就给了思慧一巴掌。
思慧终于松了口，却像是被激怒了似的，厉声尖叫起来：“啊！啊！啊！”
“坏人！我打死你！坏人！”
张城姨母的脸上陡然一变，眼看着就要再给那傻孩子一巴掌，俞遥手疾眼快地把思慧拉过来，护在怀里，冲众人微微笑了笑：“我把这孩子送回她母亲那里吧，各位抓紧时间，新郎那边的人估计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话虽如此，她望向张城的姨母，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关嫣松了口气，连忙朝俞遥投来感激的目光，她没想到这位小弟妹看起来年纪不大，做事倒是挺沉稳的。
俞遥牵着呆呆傻傻的思慧先回了自己房间，在洗浴室里给她擦干净脸，再辫了个漂亮的辫子，然后把她推到镜子面前：“看看，我们小思慧，真好看。”
这孩子洗干净了很好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痴傻的，也不知道当初她迷路后发生了什么，才会被吓成那个样子。
然而思慧面色阴沉沉地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良久后，突然发出短促的急喘，而后惊惧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将尖利的指甲疯狂地朝自己的脸上划去。
俞遥吓了一跳，忙把人从镜子前边拉走，紧紧地抱住她，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别怕，姐姐在这儿。”
等她狂躁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后，俞遥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狐疑，然后蹲下来，温和地平视着她的眼睛，鼓励地微微一笑：“能告诉姐姐，我们思慧为什么害怕吗？”
张思慧闻言，猛地瑟缩了一下，而后瞪圆了眼睛，猝不及防地跳起来，死死地掐住俞遥的脖子，仿佛她面对的是什么凶恶的野兽。
虽然心智看起来只有五六岁，但实际上这孩子也是有十几岁了的，力气不小，俞遥险些没被她掐得断气，好容易从她手中挣脱，正打算放弃继续逼问她时，张思慧却像个将死之人般，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吸声。
她的嘴唇艰难地嗫嚅着，俞遥凑近了才听见，她喊的是：“稻草人……稻草人。”
俞遥皱了皱眉，重新望向那镜子反射出的景象——远处，辽阔而荒芜的土地上，隐约可辨好几个穿得红红绿绿的稻草人，正歪歪扭扭地站立着。
第30章 李书记
“稻草人……怎么了？”俞遥收回视线，搂住小姑娘颤抖的肩膀，语调温和地询问道。
正在此时，门突然被人撞开了，一个满面沟壑，皮肤黑黄格外显老的妇女，正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死死地盯着俞遥，眼底满是警惕。
俞遥愣了一下，认出来那是张思慧的母亲，本来是被安排在楼下帮忙接宾客的，估计是得了消息，才找上来的。
“你在做什么！”
她语调尖利地大吼一句，几步走过来，把张思慧从俞遥怀里拽过去，重重的巴掌落到小姑娘的脸上，似乎是气狠了，眼眶都红了一圈。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让你去讨红包！还要不要脸了？”
那小姑娘也不反抗，只是抱着头，一声不吭地任由母亲打她，只是显然是被打怕了，一个巴掌落下来，她就浑身瑟缩一下。
俞遥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思慧母亲又要照着她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的时候，稳稳地握住她的手腕：“阿姨！”
“思慧她什么都不懂。”
“滚开！我教训自己的孩子！不要你们这些外人管！”
那个妇女是做惯了农活的，手劲不小，用力地挥开俞遥后，顺手摸起屋里的板凳，就朝着思慧的脑袋砸去。
俞遥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那些阴郁的童年记忆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她想也没想，冲过去把小姑娘紧紧地搂在怀里。
中年妇女没能收回手，那狠厉的一砸，就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俞遥的背上，一股子钻心的痛意涌上来，俞遥倒吸了口冷气，险些没站住跪到地上去。
见误伤了人，那个疯狂的女人终于清醒了，有些慌乱地扔下板凳：“你没事吧？我……我这不是故意的。”
俞遥闭了闭眼，牵着思慧的手在床边坐下，才转过身，朝着那女人面无表情地开口：“砸你的亲生女儿就是故意的了吗？”
“她的心性连五六岁的小孩子都不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讨红包，估计甚至连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都不知道，你拿她撒气有什么用？”
那女人木讷地动了动嘴唇：“我不是……”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望向女儿的眼睛里又恨又爱：“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疯子啊……”
那女人再说不下去，别过头，轻轻抹了抹眼角。
思慧只是缩着脑袋，紧紧地攥住俞遥的衣摆，拼命地往她背后挤。
俞遥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叹口气：“阿姨，你下去帮忙吧，我帮你看着思慧。”
那妇女脚步蹒跚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她刚走出门口，俞遥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等一下，阿姨，思慧之前，有说过什么人是坏人吗？”
“她就是个疯的，哪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啊……”中年女人回头勉强地笑了笑，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没有的，就算被人家欺负了，打狠了，也不晓得跟我们说，还高高兴兴地凑上去挨打。”
思慧的母亲刚下楼没多久，宗迢就脚步匆匆地找了上来，脸色沉得有些难看。
没有管一旁在角落里数蚂蚁的思慧，他径直走过来，抽走俞遥手里的书：“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俞遥愣了一下，才瞅见他手里还提着个小型的医药箱。
因为伤的是背部，她也不能自行查看伤口，而思慧妈砸的那一下并不轻，动一下就一抽一抽的疼，她本来是准备趁主人家忙过了，再去找人帮忙搽药，没想到，宗迢却先找了上来。
见她一声不吭地，宗迢只能自己找伤口，上下打量半天，也没见到伤在哪的，只能放缓了音调，再次询问：“遥遥，伤哪儿了？我给你上点药，不然落下伤口就不好了。”
俞遥含糊地摇摇头：“没多大问题。”
他却坚持：“问你呢？”
她终于恼了，抬起头，幽幽得瞪他一眼：“背部。”
“哦……背部啊，”宗迢愣了一下，没想通为什么思慧母亲说的“受了点小伤”，会伤到背上去，见她似乎眉眼间真的隐忍着痛意，便几乎是没多想就脱口而出，“那还不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凝滞的空气里，俞遥憋红了脸，警惕地往后缩了缩，那斥责的眼神，俨然在看一个臭流氓。
“不用了，我自己来！”
本来没什么想法的宗迢，见状，心底飘过了一丝旖旎，他挑挑眉，故意逗她：“你够得着？”
俞遥的耳垂发烫，明明双颊已经染了绯红，却偏偏还是硬撑着，抿着唇角与他对视：“够得着。”
宗迢心痒痒的，伸手掐掐她的脸，笑得却愈发是光风霁月：“怕什么啊，上个药而已，我看过的人体那么多，怎么会随便起歹念呢？”
她下意识地抓住重点，拧着眉头追问：“什么人体？”
“尸体啊。”
俞遥：……
她最终还是把人赶了出去，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让宗迢去楼下找了个女客人，上来帮自己上了药。
因为药没有干，俞遥只穿了件宽松的睡衣，趴在被窝里，跟赖在楼上，嫌下边太吵的宗迢聊天。
她解释了自己是被思慧的母亲误伤的，宗迢却瞥见了她脖子上那一圈淡淡的指痕，皱了皱眉，有点压不住火气：“这也是她弄的？”
“不是……”
话音未落，他已经重新拿出了酒精和棉签，俯身轻轻地为她上药。
酒精冰凉的触感在脖颈间移动着，有些痒，她僵着身子，才好容易保持住这样一动不动的姿势——低头下巴会磕在他的手指上，而一抬头，却又正对上男人一本正经却又别有深意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