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儿成,司令是小凯的亲爹,他不回来,咱们哪儿能给孩子抓周?还劳烦长官和司令说一声,咱们等他回来便是。”不等沈新桐开口,沈母已是开了口。
沈新桐却是按住了母亲的胳膊,与她摇了摇头,而后,沈新桐向着侍卫长看去,她的声音平静,吐字清晰,“请您转告司令,我知道了,我会给孩子好好的过这个生日,也会将孩子的照顾的好好的,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儿去打仗。”
沈新桐说完,喉间便是浮起几分酸涩,又是言了句:“还有,要让他务必小心。”
“是的,夫人,属下记下了。”侍卫长向着沈新桐一个敬礼,匆匆离开了院子。
“桐儿……”沈母唤了女儿一声,道:“这是小凯第一个生日,父亲哪儿能不在身边呢?”
“娘,孩子还小,以后还会有很多个生日,云深现在在和日本人打仗,咱们不要再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他对小凯的爱,不会比咱们少。”沈新桐说着,压下心中的担忧,只在孩子的小脸上抚了抚,温声笑了,“小凯,咱们今天过生日了,娘和外公外婆,一块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孩子似懂非懂,只对着母亲咧嘴一笑,向着她伸出了胳膊。
沈新桐抱住了儿子,念起身在前线的丈夫,一颗心却仿似被线绕紧,密密麻麻。
傅云深这一走,隔了好些天都不曾回来,沈新桐时常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向着外面引颈张望着,期盼着能看到丈夫的身影。
每逢这个时候,沈母都只是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上一口气。
深夜。
沈新桐已是带着孩子睡着了。
睡梦中,她只觉有人为自己掖了掖被角,她倏然惊醒,刚睁开眼睛,就见面前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深,你回来了。”沈新桐看见丈夫,心中顿时一阵欣喜,她抱住了傅云深,她的身子刚碰到傅云深的胸口,男人的脸色便是一紧,却还是咬牙将那股痛楚压了下去。
“嗯。我回来了。”傅云深抱紧了她的腰,抚上了她的长发。
他的目光向着一旁的儿子看去,就见孩子正甜甜的睡着,男人刚看着,眼底便是浮起一丝柔情,问着妻子道:“这小子抓周时抓了什么?”
沈新桐听着,便从丈夫怀里抽出身子,她看着他的眼睛,和他抿唇笑道:“抓了一支笔,一把钱,还有我的一盒胭脂。”
傅云深便是笑了,他俯下身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这小子,倒是一样儿也不肯少。”
沈新桐借着烛光,细细的打量着他,见他脸色温和,浑身上下都不曾有受伤的样子,方才放心。
“桐儿。”傅云深开口。
“嗯?”沈新桐看着丈夫,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飞机已经备好,你听话,等天亮,就带着岳父岳母,和小凯一道离开。”傅云深的声音沉静,细听下去,却隐约透着一股怆然。
沈新桐的美眸倏然大睁,她怔怔的看着傅云深,道:“云深,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带着岳父岳母和小凯一起离开这里。”傅云深眼眸漆黑,把自己的看着她的眼睛,又是重复了一次方才的话。
“你要送我们出国?”沈新桐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不是出国,是去香港。”傅云深道。
“不,我哪里也不去,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们说好的,你答应过我的。”沈新桐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紧紧地攥着丈夫的胳膊,拼命的摇头。
“桐儿,你冷静点,”傅云深握住她的手,继续言道:“哪怕不为你自己,为了岳父岳母,为了小凯。”
“让他们带着小凯走,我留下。”沈新桐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坚定。
“桐儿……”傅云深眸心深处有苦涩划过,他握住了妻子的肩,低声道:“你在这里,只会让我牵挂,让我担忧,让我没法安心打仗。听话,带着孩子走,你们母子安全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你懂吗?”
沈新桐噙着泪,仍是摇着头,不论丈夫和自己说什么,她都是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他。
到得最后,傅云深没有法子,许是两人的声音吵醒了孩子,傅小凯在床上扭了个身子,哭了起来,沈新桐竟也不曾理会,仍是攥着丈夫的胳膊,泪眼迷茫的看着他。
傅云深刚欲抱起孩子,就听外面已是传来了何副官的声音,“司令,车已经备下了,现在就可以送夫人和少爷,沈老先生和沈老太太去机场。”
听着何副官的话,傅云深的眼底凝重起来,与怀里的妻子道:“桐儿,要赶快,不要再耽误时间!”
“我说了,我不走,让他们带走小凯,我留下,我哪儿也不去!”沈新桐满眼的泪,她定定的看着丈夫,轻声吐出了一句:“要死,就让我和你一起死。”
“桐儿……”闻言,只让傅云深心底一阵酸涩,他抱紧了她的身子,低低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司令!”门外的何副官又是催促了起来。
“沈新桐,我傅云深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长安大街上,遇见了你。”傅云深的声音低沉,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吐出了这句话来,而在他说完后,他便是微微笑了,沈新桐刚想说话,却见傅云深倏然抬起手,在她的颈肩处劈了一掌,随着疼痛一起袭来的,是面前的男人渐渐模糊起来,她徒劳的想要伸出手去抓他,眼皮却是越来越重,终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235章 快杀了我
机场。
傅云深亲自将沈新桐抱上了飞机,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回眸,就见沈父与沈母皆是站在自己身后,两人脸上俱是一股惶然与凄凉,傅云深站直了身子,向着二人敬了一个军礼,道:“小婿就将她们母子,托付给岳父和岳母。”
沈母眼眶一酸,和他道:“你放心,有我们在,保准儿会将她们母子照顾的好好的。”
说完,沈母看着怀里的外孙儿,哽咽道:“小凯,和爸爸说再见,让爸爸早点打跑坏人。”
小小的孩子只依偎在外婆的怀里,手上还拿着一个拨浪鼓,他还太小,完全不懂什么是生离,也不懂什么是死别,听着外婆的话,却还是听话的向着傅云深摆了摆手,口齿不清的吐出了一句:“爸爸再见。”
傅云深抱过孩子,紧紧地将孩子靠向自己的胸口,他一个字也没说,抱了抱孩子后,便是将孩子交给了沈母,自己则是头也未回,甚至也不不曾去看身后的妻子一眼,便是下了飞机。
沈母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的掉下泪来,她晓得,他是不敢看,怕看了,便再也舍不得。
三个月后,香港。
码头上,矗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她的手中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儿,母子两一块向着远方遥遥望着,待最后一艘轮船驶向港口,却仍是没有那个她一心思念着的身影。
沈母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了女儿身后,与她道:“桐儿,听话,咱们回去吧。”
沈新桐的眼眸空洞,听着母亲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抱起了孩子,无声的转过身,离开了码头。
沈鹤年与沈母跟在女儿身后,两人对视一眼,俱是蕴着浓浓的担心。
自从那日沈新桐在飞机上醒来后,她先是哭,继而整个人都是沉默了下去,唯有面对孩子时,偶尔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他们一路辗转,到了香港,傅云深已为他们安置了住宅与帮佣,香港的生活比起内地要平静了许多,可沈母知道,女儿的心还在战火纷飞的东北,紧紧地系在傅云深身上。
回到家,孩子跟着嬷嬷去玩耍,沈新桐则是独自一人上了楼,每天,她都会带着孩子去码头等着丈夫,可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与一次次的焦心,几个月下来,她明显的消瘦了下去,一张脸也是苍白的,只让沈母看着心疼。
佣人送来了点心与牛奶,沈母端着,亲自上楼给女儿送了过去,进了卧室,就见沈新桐连灯也没开,就那样孤零零的在床上坐着,沈母看着,一颗心就是酸了,她拧亮了灯,刚走到女儿面前,就见沈新桐的脸庞上已是落满了泪珠。
“桐儿!”沈母心疼的厉害,只放下了牛奶和点心,握住了沈新桐的手,道:“怎么又哭了?”
沈新桐轻轻摇了摇头,和母亲道:“娘,我没事,您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