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走丢了我(25)

朋友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互不干涉，危难时力不强人所难，也不勉为其难。

☆、人，真的会没了

1

“他是谁。”白管家看见屏幕上出现一个帅气的男孩，坏坏地笑着说，“你又一个男朋友。”

“他是我表哥。”骆莉表情严肃地说。

“他是我严格上来说第一喜欢的男人。”骆莉缓缓地说。

“他看上去是个不错的男人。”白管家说。

“他只要来外婆家，就会陪我画画。”骆莉说，“他声音那么好听，那么温柔，笑容那么好看。”

“我每天就盼着他来。“骆莉说，“我想长大了嫁给他。”

“他现在应该都有孩子了吧。”白管家说。

“没有。”骆莉声音很低，眼泛泪光，“他没了。“

“为什么！“白管家很吃惊。

“自杀。”骆莉说。

“为什么呀！”白管家不敢相信，他看上去那么阳光的一个男孩。

“听说是因为感情。”骆莉流下眼泪，“他才16岁。”

“太可惜了。“白管家叹了一口气。

“我也觉得。为什么那么傻。“骆莉说，”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他的呀。为什么就因为一个人的拒绝，放弃了生命。“

“或许他就是因为太好了，自尊心受挫，一时迷了路。“骆莉看着屏幕上他不太清晰的脸庞，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迷雾里。

“你说有天堂么。“骆莉问。

“有吧。“白管家说。

“你说天堂里，他遇到了爱他，他也喜欢的那个女孩了么。“骆莉说。

“当然。”白管家说。

“那就好。”骆莉说。

那时骆莉只是觉得他像一个有魔法的王子，去找他心爱的姑娘了。

2

骆莉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姑父去世了，脑溢血，出差的时候睡一觉就走了。骆莉的姑姑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精神出了问题，家里人不得已把她送进了医院，直到表弟考上了大学，还是全国重点专业，姑姑精神慢慢才有了好转，都说是姑父在天之灵保佑了他们母子俩平安顺遂。

后来，骆莉强烈觉得，人到最后，如果能没有痛苦的折磨，悄然离世，是多么大的幸福。骆莉的外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骆莉永远记得见他的最后一面的场景。

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鼻子和喉咙都插着好多根输液管，床边连着几台监视器，床头的架子上好多吊瓶，他没有多少头发，剩下的几根，全白了，他的脸没有丝毫血色，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白色的枕头，白色的被套，显得格外的苍白。

第一眼，骆莉就想哭了，她印象中的外公，还是那个高大健壮，说话特别宏亮的男人。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骆莉，他吃力地往上伸手指，骆莉赶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吃了么。“他缓慢地吐出三个字，”我吃了，外公，你别担心我。“骆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吃了么。“他摆了摆手，示意骆莉离开，“外公，我没事，我陪着你。”骆莉压低声音说，他还是摇摇手，他或许是觉得这里气味不好。骆莉拉着他的手，就像他当时拉着骆莉的手一样，”外公，你记得我第一天去单位报到，是你送我的么。“他轻轻点了点头，骆莉眼眶湿润，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三个月后，他走了。骆莉记得那天w城下了第一场大雪，好冷好冷，骆莉躲进单位的洗手间，大声痛哭。同事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敢进来。有的人还以为是骆莉失恋了，骆莉第一次感受到这是比失恋痛一百的痛。

这是第一次骆莉深刻意识到人真的会没了。她当天发了一条朋友圈：有的人离开，是相见不如怀念；有的人离开 ，是有你没我，不共戴天；有的人离开，是今生与来世的再见。

罗美娟说他走得很平静，很安详。”外公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说我们家莉莉啊，是个单纯的孩子，老实人就容易受欺负，就希望有个人能对你好，保护你。“骆莉泣不成声。

外公中风了三次，最后一次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他脑子是清醒的，就是四肢不能动，不能自理。把他送回老家后，家里没人照看，听邻居说常常是他一个人待在屋里，无人问津，最后活活给饿死了。罗美娟很自责，骆莉安慰说，”我很庆幸外公之前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和他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有时候这么想，心里就舒服点。”罗美娟说，“或许像你舅舅说的，人总要走这一步的。”骆莉说，“那我希望走得悄无声息，不折磨。”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骆莉和陈浩分手，外公走了，工作负荷达到了顶点，两个月后，骆莉终于精神崩了，身体垮了，在医院里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3

一年后，大三十，是全家欢聚的日子，但骆莉第一次过年笑不出来，她的爷爷走了。

爷爷家有一棵栀子花树，每到暑假，骆长进会带着骆莉回家。

骆莉最喜欢这个白色花的味道，“爷爷，这是什么花，真香。”骆莉问爷爷，“爷爷说，”这是栀子花。“骆莉说，”为什么我寒假回来就没有呢。“爷爷笑了，”傻孩子，这是只有夏天才开的花。“骆莉有点失落，嘟着嘴说，”爷爷，那我只能看它一个月。“爷爷摘下一朵戴在骆莉的头上，”它每年都会开花，你每年都能看到呀。“骆莉很开心地问，”爷爷，我好看么。“爷爷点点头说，”我们家莉莉最好看啦。“爷爷看见骆莉开心地去找骆长进，”你慢点跑。“爷爷在后面慈祥地看着她。

骆莉从小就喜欢吃鱼，爷爷家后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只要骆莉回来，都能吃到活蹦乱跳的鱼。”记得回去，要你爸爸给你做啊。“骆莉走的时候，爷爷给她装了一麻袋的鱼。”我爸的鱼没有奶奶做的好吃。“骆莉说，”想吃了，就回来，奶奶她随时给你做。“爷爷摸摸骆莉的脸，骆莉把头探出窗外，喊着，”爷爷。“，“寒假回来啊。”爷爷一直跟骆莉挥着手，直到车辆走远，骆莉一直望着爷爷家的方向。”坐好，车开动了，不要把头伸出窗外，很危险。“罗美娟说，骆莉不舍得坐好，哭了起来。长大了，骆莉虽然心里涩涩的，但没有哭出来，她觉得很快会见面的。

上班以后，骆莉就没有回去过。

“爷爷，我来看你了。”爷爷走后的第一个清明，骆莉趴在爷爷的坟前，颤抖地说，“爷爷，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骆莉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现在好累啊，爷爷，我该怎么办啊。”骆莉当时感觉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很纠结，彻夜失眠，在心里默默地哭诉，“爷爷，我知道你在天上看着我呢，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你就保佑我一切都慢慢好起来，好么。”骆莉坐在地上，跟爷爷说了好多好多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话。

4

小时候骆莉开始跟外婆特别疏远，外婆每次来奶奶家看她，她拿完吃的，就让外婆出去。骆莉长大后问外婆，“外婆，你当时生气么。”外婆笑着说，“怎么会生气呢，莉莉这么可爱。”

后来，骆莉开始跟外婆住在一起，慢慢有了感情。外婆从初中就一直照顾骆莉，她六十岁以后身体越来越差了，她做过六次手术，医生告诉罗美娟，“该吃吃，该喝喝，最多还有三个月。”罗美娟回来抱头痛哭，“她就是太累了，以前太苦了，活干得太多了。”骆莉在罗美娟身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外婆是罗家的童养媳。罗美娟家以前是大户人家，有果园，有仆役，有商铺。外婆家还有三个弟弟，从小就没了爹娘，她既是姐姐，也是爹妈。她背着弟弟，挖过野菜，吃过果子。她来到罗家开始干农活。罗美娟常常给骆莉讲外婆年轻时候特别能吃苦，她思想也特别超前，她自己要求要读书，她边干活边上学，她是高中毕业，是她们那一代出了名的高材生。她后来参加工作，做到了经理。

她从小到大都没让自己闲过，骆长进说外婆就是个劳碌命。她在骆莉家住一天，就一天没闲过，她看着房间亮亮堂堂的，看见骆莉吃饭吃得特别香，她心里就特别高兴，她就盼着骆莉健健康康的，每天开开心心的。

后来，外婆膝盖痛得厉害，要举着拐棍走路，罗美娟让她什么都不干，就坐在看电视。她特别喜欢看“百家讲坛”，骆莉老说，“我外婆就是个文化人，品味就是高。”纪录频道她可以从早看到晚，也喜欢听戏，她不会唱，但爱听。骆莉回来就陪她坐着听一会儿，骆莉渐渐也喜欢上京剧的词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