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间烟火+番外(70)
庭院烧烤的重点不在于食物有多好吃,只要气氛够嗨,基本就算达成了它的社交功能。到后面他们干脆把烧烤炉扔在一旁,在庭院里支起投影仪的幕布,然后顺便打电话订了酒店的夜宵餐。
露天电影看到一半,宋清迦出去接了个电话。
大门外是红砖砌成的蜿蜒小路,两旁皆是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大树,这条路上没什么人来往,显得十分僻静。
她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一边下意识地沿着路灯照亮的方向往前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一座小巧的石拱桥上,下面流水潺潺,金红色的鲤鱼在灯光下摆尾。
挂掉电话后,她矮身在石头桥栏上坐下,一时心绪有些起伏。她忍不住想起白天在车上时,方晨阅表妹说的那句话:“大家当然都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玩呀。”
仿佛心有灵犀般的,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珍珍。”
她回过头去,看见路灯下面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昏黄的灯光直射过来,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她不需要看清。
易安踪迈开步子,走上桥来,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有好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宋清迦先开口:“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易安踪看向她:“你说。”
“中考后那个暑假,你为什么躲着我?”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易安踪低下头,自嘲般地笑了笑:“对,我确实是躲着你。”
“所以为什么?”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易安踪低声问。
宋清迦望着桥梁下时隐时现的鱼尾,半晌不说话。她想过很多可能,但是在她去年住进易安踪家里后,这些可能性都被她推翻了。
易安踪叹了口气:“我需要向你道歉,当时是我不对,没有给你任何交代。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够自信,也没有成年人的决断力和大局观,如果那时就和你在一起,我没有任何资格为你的未来作担保。”
宋清迦怔了怔:“所以......你是怕早恋影响学习?”
她的语气实在破坏气氛,易安踪不禁莞尔。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宋清迦追问道。
易安踪犹豫了一下,回答:“我是担心自己的定力。”只要看见她的眼睛,有些话就实在说不出口,但另一些话却又总是忍不住跑出来。
宋清迦心中松了半口气,但她仍觉得不平,于是嘴硬道:“可是,我也没有说想跟你谈恋爱吧?”
易安踪挑了挑眉,抬了抬下巴,露出一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宋清迦在他的注视下,不禁感到脸颊有些发烫,忍不住伸出手背揉了揉。
两个人又默契地陷入一段沉默。
四周有响亮的蛙鸣声,藏在不知哪里的草丛里。几只飞蛾在桥头昏黄的灯光里上下乱舞。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栀子花的暗香。
在宋清迦已经默默数到五十个此起彼伏的蛙叫后,易安踪突然说:“真的不想吗?”
宋清迦脑中仿佛有一阵清泠泠的三角铃音骤然敲响,她立刻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橙黄色的灯光铺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
她有些不敢确定,于是探究地打量他。
易安踪的肩膀向她压过来一点,十分坦然地转过脸与她对视,一双漆黑的眸子暗藏秋水:“要不要现在想一想?限量版珍藏男朋友,有需要吗?”
她那时看着这双深邃含情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满腔的悸动和柔情融化为澄澈清冽的雪水,就落在桥下的小溪里,顺着欢腾的水流一路奔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无奖竞猜:宋清迦接的那个电话内容是啥
以及欢庆三八妇女节,给大家双更,字数超多,信息量超超大
第49章 萌芽·下
几个高三毕业生在青霭山度过了悠闲安宁的三天,在回雾城的高速公路上,接到了安踪妈妈摔下楼梯的噩耗。
易安踪和宋清迦赶到手术室外时,邹如惠正一脸焦急地守在那儿。易安踪急着问情况,可是邹如惠却红着眼,嗫嚅着不敢开口。
“我爸呢?”易安踪压着嗓子沉声问道。
邹如惠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越过他肩头,看向身后的来人。
易江和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他步履沉重地走上前来,用沙哑的声音向他们解释,说颜妍是走路不小心踏空。
“从哪里的楼梯?”易安踪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家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宋清迦回过头去,看见邹如惠方才还悲切难解的脸上,此刻露出了一种极少见的讽刺表情。
“你真的就打算这么告诉孩子们吗?”
易江和的语气顿时激动起来:“我都说了是她不小心!你要我说什么?说她以死相逼吗?”
邹如惠怒极反笑:“你这么急着定性,是以为她不会醒了吗?”
易安踪闻言,难以置信地转身,冲上前质问自己的父亲:“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她怎么了?”
易江和目眦欲裂,怒喝道:“谁准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易安踪拧着脖子不肯退让:“那你倒是解释啊,我妈到底怎么了?”
他父亲满面怒色,手扬起来就要打人。
邹如惠眼疾手快地将易安踪拉开,与易江和对峙,厉声道:“如果你心里还有这个儿子,就不要再隐瞒了。”
易江和气得浑身发抖,而易安踪被邹如惠拦在身后,双眼通红地冲他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易江和还要骂脏话,路过的医护皱着眉头喝道:“这是医院!请你们控制一下情绪!”
宋清迦便上去拽易安踪的胳膊,拉着他往消防通道里走,将两个长辈留在原地各自消气。
易安踪刚刚还怒火中烧,下了两层楼后整个人便站不直了。
宋清迦扶着他的胳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气头上还是少说话吧。”
“一定是他,”易安踪双手紧紧握成拳,自顾自说着,“他要心里没鬼,为什么抖成那样?”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语气又变得急促:“电话是你妈打给我的,为什么不是我爸?出了事他第一时间不该通知我吗?为什么是你妈来通知我?一定是因为她们俩原本是一起行动的,说不定是我妈抓到了证据去找他对质,然后被他推下去了......”
宋清迦只能抓住他的胳膊劝说:“我们坐下来冷静一会儿好不好?现在最要紧的是颜阿姨得平安出来,对不对?”
在她的耐心劝说下,易安踪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两人坐在楼梯上,枯等了半个小时。
再回到手术室门口时,易江和已经双眼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了。再次面对儿子,易江和的肩膀终于垮了下去,他的眼中流露出愧疚与难舍的神情:“踪踪啊......”
他们头顶上光芒雪亮的照明灯突然频闪了数下,窗外远远地传来一阵飘忽无力的救护车鸣笛声。
他说:“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
*
颜妍出院时,已是七月中旬了。
其实治疗时间倒没有这么久,她只是不想回去。
她是个果决之人,离婚的相关手续都以最快速度办理,等到她回到家时,整个家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再有一丝易江和的痕迹了。
原本两家母子/女早就买好了一起出国旅游的各种票证,因为这一劫也只能取消。
家里请了有护工经验的保姆,和易安踪一起每天密切关注她的后遗症情况。
但颜妍却仿佛变得坚强起来,她尽一切努力配合医生,因此术后恢复得又快又好。
等到她的衣食住行都恢复常态后,她是能站着就绝不躺着,能出门遛弯就绝不待在家里。当然她出门以后,去得最多的是邹如惠的家。
“你们家里有种干净人的气味。”颜妍这么说。
邹如惠不好在她面前显得太过悲观,只好说:“要不你把房子卖了,再买一套。”
“我就想住你隔壁。”
两个人还像做姑娘时那样,挤在一张床上聊天看剧,邹如惠总担心她头晕,但她只是望着电视屏幕发呆。到了吃饭的时间点,由邹如惠做饭,颜妍连厨房都不想进。
“她现在这个样子,倒比以前面具一般的温柔贤淑模样要轻松得多。”某天晚上,易安踪过来把颜妍接回家后,邹如惠悄悄跟女儿谈心,“以前无论怎样都看不出来,她曾经那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