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1998年冬天(58)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急中生智的机会,身后突然传来抽水马桶下水的声音,她慌忙地想要往门口跑,近在咫尺的厕所门却迅速被打开,黄毛发现猎物出笼,猛地向她扑去。
林琴南像离弦的箭一般,跑出了人只有在绝境下才能爆发的反应力和速度,眼看就要抓住门把手,后领却一把被抓住,过于悬殊的反向力量将她狠狠砸到地上,后脑立时疼得她眼冒金星。
黄毛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然后大喊:“她醒了!”楼上传来骂骂咧咧的对话声,林琴南挣扎着睁开眼,被黄毛身上又苦又臭的气味熏得呼吸困难。
现在不跑,等所有人都下来,她就彻底走不了了。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比起性自主权受到侵害,还不如死了,只不过她决不能白白死于这群瘾-君子之手。
就算逃跑不成,她也至少要带一个走。
这样想着,她双手抓住黄毛另一只手,对着他的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用了她力量的极限。
黄毛痛苦地呼喊着,揪着她发根的手狠狠用力,地上的女人却像疯狗一样,死死咬住他的手,任他踢打毫不松开。
林琴南脱离他的压制时,嘴里血肉模糊。她爬起来,把那一小块东西吐在那举着手在地上抽搐的人渣身上,一边忍着头上的痛快速地开门冲出去,一边使劲吐出嘴里的血。
楼梯上那几个吸得神志不清的人没有想到她能摆脱一个青壮年男性,晚一步才冲下楼梯,门厅早已猩红遍地。阿黄把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鬼哭狼嚎,缺口上红色液体还在喷涌。
郑越钦坐在车里,看着外面月白风清,树影斑驳,古雅建筑林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牺牲周末,放弃加班,开这么久车跑到这里,鬼鬼祟祟做个偷窥者,真是令人不齿。
在这里犹豫什么呢?难不成他还要进去破坏人家甜蜜的约会?时钟已经转到十点,这么晚还不出来,刚约上会就要留宿?
他思索着,片刻后启动导航,发动汽车,放下手刹,转动方向盘。
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不远处的黑色院门,一刻不停地往路上跑。惨白的路灯光下,郑越钦骤然看见她从鼻子到胸口醒目的血迹。
脚下是冰冷的沥青,脚底踩着的碎石随着每一步的落下嵌得更深,林琴南没有方向,但她知道身后的恶狼紧追不舍,她只有不顾一切地狂奔脱险。下一秒,刺眼的白光晃得她短暂丧失了视力。
“上车!”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她听见郑越钦的声音和他的柴油车低沉的引擎轰鸣声。
“快点!”
林琴南照着声音的指示拉开了眼前的车门,跳上去,回头看见那几个恶人正举着棒球棍冲过来,已经追到窗外。
随着玻璃的闷响和轮毂疾转的摩擦声,险恶的困境一点点远离。
林琴南看着那裂开几条线的车窗,恍恍惚惚地回过头,郑越钦沉着地控制着方向盘,边看路又微微侧过头,皱着眉想确认她的伤情。
☆、46-同类
【46】
林琴南愣愣地看着沉默驾驶的人,惊魂甫定一时不知该从何开口,只颤抖着声音说:“能借一下你手机报警吗?”
他使劲踩着油门,在前方路口变成红灯之前冲了过去:“先送你去医院。”林琴南看了一眼屏幕,目的地是最近的医院。
“先报警,我怕等会儿他们就把东西收拾掉了。”
“什么东西?”郑越钦皱眉,在她出口之前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药。”
他惊讶了一瞬,便把手机从座上抽出来,递过去,林琴南没接。
“我手上有血,你打吧。”她攥着手,四肢收紧,像是怕身上的粘稠液体沾到四周。
郑越钦拨通电话开了扬声器,听着林琴南凑近手机详详细细通报了一遍案情,脑中构建出见到她之前所经历的惊悚场面,心里便冒起无名之火,但看着她从下巴到前胸蔓延开来的火山型血迹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挂完接警电话,林琴南从车门侧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血,嘴里血腥味浓重,一想起自己刚才发狠咬下的东西,胃里顿时一阵翻涌。
“那混蛋怎么就盯上你了?觉得你好看?还是觉得你有用?”
“去年,他打碎了莫虞飞那个雕塑……是因为我绊了他一跤。”她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郑越钦露出对此匪夷所思的神情:“你为什么要绊呢?展馆里到处都是监控,你以为他查不到?他忍气吞声这么久才找上你倒是沉稳。”
“郑越钦,停车。”
“怎么了?你现在别闹脾气。”
“停车,我想吐!”
急刹在路边,林琴南着急地推开车门冲进树丛里,将胃里的酸水和恶心的血吐了个干净。再抬头时眼里生理性地噙着泪水,浑身都失了力气,手抵着一旁的树干勉强站住。
郑越钦跟着下了车,本想拍拍她弓着的后背,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把从后备箱拿的矿泉水和纸巾传到她面前。他意识到那些血不是她的,便问:“你杀人了?”
喉咙的剧烈运动使她发不出声音,只半合着眼睛,摇了摇头,费力地大口呼吸着。
“快到医院了,你走得动吗?”
夜风刮过,那单薄的身影像枯枝一样斜倚在树上,除了摇头没别的反应,看得他难受。
郑越钦脱下外套想盖在她身上,她却抗拒地躲开,哑着嗓子说:“别,有血。”
他白了此人一眼,往前走一步,生生用衣服罩住她身体:“玻璃都裂了,门把手上也都有了,还计较这些?”
“对不起。”她把脸埋在胳膊里,没有力气多说多问。其实她还想问郑越钦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但她晓得那样聊下去,或许会引出他的心思,她也可能卸甲臣服,而她不想再反反复复,所以决定闭口不提。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她余光还无意瞥到他脱了外套之后合身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暗自感叹了一下他优越的比例,这说明她死里逃生之后产生的不适已经有所好转。
“我没受伤,不用去医院了,送我回家吧。”
郑越钦有些怀疑地盯着她,这个人一向喜欢逞能,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事。
“你吐得这么厉害,还是检查一下吧,说不定……”
林琴南回忆起刚才被砸到地上时后脑的撞击,感受了一下又觉得吐完已经舒畅许多,便摇头:“真没事,我就想回家洗澡休息。不然等会儿需要做笔录什么的,我还得鲜血淋漓地去。”
郑越钦眨眨眼,往她脚边扔了一双拖鞋,示意她穿鞋上车。
“你家住哪?”
“嗯……你继续往前开,在干将路上。”
他开动汽车,心中不悦,说得不清不楚的,还怕他以后找上她家门?
跟着她的指挥开到主干道上的一处,右边是没法拐弯的支路。
“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很近,里面没法开车。”她用水冲干净了的手把外套取下,留在座位上,又把拖鞋摆在一边,安安静静下了车。林琴南知道他的怒气值正在上升,所以从头到尾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关上门之前还若无其事地说:“谢谢,换玻璃的钱我会转给你,路上小心,再见。”
在她流畅跑路的整个过程里,郑越钦都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像是动物纪录片的摄影师,又像是战地上屏息蛰伏的狙击手。他看着那魔女嘉莉一样离奇的人影走进夜色中,顿感虚无。
洗漱之前,林琴南翻出雷悦来温居时送的摄像头,装到门口,连上手机,又反复确认了门窗锁,拉上所有窗帘,才走进浴室。
第二天一早,她用备用手机同步了信息,给周蔚打了个电话。
“周警官,我是郑越钦的朋友,我叫林琴南,你还记得吗?”
那边有些喧闹,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然,林律师,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问一下实操中,吸-毒和容留他人吸-毒一般在侦查阶段都怎么处理?”
“这……你是有认识的人嗑-药了?”周蔚似乎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压低声音。
“对,我昨天晚上举报了。”
“那要看情节轻重和毒-品种类了,”他思考了一下,“你是不是担心被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