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故人来(17)

于我而言如此，于女鬼而言亦然。她终究还是走了，携着漫天繁花飞舞在这寂静的夜里，任由晚风将她带向远方。

这是她生前从未得到过的解脱，可却在她死后得到了满足。

朝阳破尘而出，带着希望与光明，孤独与新生把黑夜驱散。一切都寂静如初，仿佛昨夜就只是一场梦一般，可这场梦却死死的烙在了我的心里，让我永生不能忘怀。

“阿蓝，你怨我吗？”大哥哥转头看向了我。“为什么要怨你？”我十分疑惑地反问他，我实在想不出任何怨他的理由，相反我还应该感谢他救我出来。

“你不觉得是我杀了她吗？”他凝望着我，目光竟比冬雪还寂寞。

会吗？我踌躇了一会，人皆有命，有时死了反而到是一种解脱，正如那个女鬼一样，与其于让她苦苦地挣扎在这世间到不如让她永远的离去，寻找新生。也许对于她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慈悲。

良久，我对上大哥哥的眸子，缓缓地对他道：“她的心已经死了，再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与其于让她这样悲哀的留在世上到不如好好开解她，让她释然。”

大哥哥愣了愣神，看了我许久，半晌突然抿唇一笑道：“你倒是另有一番见解，在下受教了。”听到他的回复，我的好奇心油然而起，不禁问他道：“大哥哥，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闭起了双眼，面向朝阳。阳光透过枝桠打在了他的身上，他脸上毫无血色，看上去呈半透明状，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倒在地上。隐约之间，我仿佛看见了他嘴角边的一点猩红但很快又不见了。

他的长发被风掀起，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悦耳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入了我的耳中：“其实那个女鬼是个怨灵，生前因为有太多的怨恨所以死后才会被锁在君山里面无法超生，我只能开解她，让她放下怨念，好去三生石旁六道轮回，我觉得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出路。”他缓缓说着，语罢，他便转过了身，往爹爹的方向走去，衣尾所到之处皆是血迹斑斑，猩红一片。还未等我叫住他便又猛地咳嗽了起来，一声接连着一声，听得让人心碎。

他的背弓着，眼睛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紧闭着，他的唇色微微发青，整个人看上去都摇摇欲坠的。突然，他吐了一口血出来，那口血红到发黑，把他的唇瓣染成一片青紫色。

我飞速跑去他的身旁，借着朝阳刺眼的光芒才发现他早已被弄得的遍体鳞伤，鲜血渗透了他的衣袂，把他原本就极红的血衣又再一层一层的加深。

“大哥哥，你怎么样？”我拉紧他的手惊呼了出来。“没事，没事的，你别，别担心。”他脸色煞白一片，气喘吁吁地对我说着，还费劲地把我的手翻过来摊开。一朵沾满鲜血的金花从他指尖放入了我的手里，我的手也瞬间被染上了一抹殷红。“小心拿着，这是凤尾菊。”他的声音细如蚊蝇，说完便直直的倒在了我的怀里，我还能嗅见他发梢间的一点淡淡梅香。

“大哥哥，大哥哥。”我惊慌失措，心里如同有无数只马蹄奔腾而过。我想起来以前爹爹碰见晕倒的人时都是掐他们鼻下的人中，于是便把他放平，伸手去探他的人中。

我轻轻地拂过他的鼻翼，可结果却让我难以接受。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滑过了我的脸颊，收也收不住。

大哥哥的鼻子没有气息了，他，死了。

我不敢相信我自己，只能用左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似乎要把指甲抠进去一般。疼痛感刺骨钻心，犹如针一样

扎满了我通红的手臂。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永远，永远都不会了。

暖风吹拂过他血色的衣角，几片绯红色的花瓣犹如碎蝶般地飘落在了他的身上，与他的衣服融为了一体。这样一个冰雕似得美人，怎么就再也动不了了呢？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鼻子也酸的厉害，泪水就像刀子一样滑满了我的脸庞，刺入我的心里。

他死了，他居然死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耳朵都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也只剩下这一句话徘荡着。他的手还是温的，唇角间也还含着几丝淡笑，怎么看都像是睡着了一般，如斯般温润如玉，深不见底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我俯下身去，枕在他的颈窝间，用一只手握住他的右手，泪水顺着我的眼打落在他的脸上，一股袭人的，沁人心脾的淡淡竹香从他身上飘散开来似乎在做一场无声的告别。我呜咽着，无言着，只是把头深深地藏在他的发间，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留给我的凤尾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