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故人来(16)

“我是来救赎你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大哥哥徐徐开口，岑寂的眼里荡漾着深深地怜悯。

“哈哈哈哈，救赎？” 她仰天长笑，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与苍凉，不知道是在笑我们还是在笑她自己。她眼底徘荡着殷红的血，整个眼睛看上去都是通红的，显得极为可怕。

“你们都自以为是的懂我，可你们有谁真正明白过我？凭什么全天下都活的好好的就只有我的人死了？凭什么我死了，他却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她抽噎着，泪水也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顿了良久，她再无言语，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光采，仿佛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为什么，杀了我的人，会是他……”她缓缓说完最后一句话，深深地闭上双眼，血泪绕着眼眶倾泻而下，划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触目惊心，令人心碎。我知道了，她什么都没丢，可唯独丢了自己的心。

她的话深深地刻印在我的心里，苍凉而又疯狂。她那缥缈而又悲哀的一生，也许在最终也只会化作一粒尘埃，一拂即逝，无人问津。有人说过，痛极，则心死。我猜，她心已死，无药可救。

“你到底是在怨他还是在冤自己？”大哥哥眼里带着几分怜惜穿透了女鬼，语气中仿佛还藏着些许痛心。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我何错之有？”女鬼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冲着我们大喊着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大哥哥凝望着她，良久未语。不知等了多久，他缓缓道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天下万事，哪来真正的对错之分？这一切都只是天命为之罢了。我们既无法逆天而行，那就只能随遇而安。这个道理于你而言如此，于我而言也亦然，你若不学会放下，又怎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他慢慢地说完，这嚣喧的深林似乎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变得宁静。女鬼听完话后脸上微微有些惊愕，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了地上。良久，她才缓缓一笑。

这一笑中有甜蜜，有释然，有苦楚还有成长，她内心深处似乎是真正的平静了下来，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你知道吗，我很爱他。”她会心一笑道，笑容中带着几丝甜蜜，语调也不复方才的怨念，而是变得温和轻柔，仿佛情人间的窃窃私语一般。“即便是他杀了我，我依旧很爱他，控制不住的爱他。” 她闭上了双眼，仿佛又想到了些什么，笑容也变得哀愁了起来：“可是，我害怕了。我害怕再想起他，我害怕再听到他。我爱不起他了，再也，再也爱不起他了……”她抽噎着，泪水从她眼里滑落到衣角，开出了无数朵暗红的花。

有些时候，不是不想爱，而是不敢爱。爱一个人是甜蜜的，是卑微的，是即便跌入尘埃也能心甘情愿的。可爱一个人好难，真的好难，它实在是太痛苦，太复杂了。有人说过：爱即是伤害，我们都会因为爱变得不能自己，可我们却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在这世间，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例外。

仿佛又过了一世纪，大哥哥对她微微一笑，眉宇中带着淡淡的慈悲道：“是时候该放下了，放了你也放了他。只有你心无杂念才能离开这里，去三生石旁因果轮回。”

“多谢大人指点迷津。”女鬼看向大哥哥眼中闪烁着感激和释然的光：“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会变成一块石头，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就只要冷漠地看着这世间万物，这样，我就不会疼了。”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缓缓闭上双目便再也没有睁开过了。

淡淡的紫光笼罩在了她的身上，把她轻轻抬起。她平躺着，缓缓漂浮至半空之中，逐渐化成了无数片花瓣，由头至尾，带着扑鼻的馨香。墨色的天幕中徐徐飘下了一阵繁花雨。我抬手，接住了一片绯红的花瓣。这是她在这孤独的世间留下的唯一痕迹。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化作漫天繁花消失在这苍凉的夜里，就如同她来时一般，了无生息。

“大哥哥，她死了吗？”我握着一片花瓣看向大哥哥。

他红衣似血，手里执着一盏犹如明灯般的花在无声的夜里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女鬼留下的绯红色花瓣打落在他的身上，给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他微微叹了口气，神情间仿佛带着几分凝重：“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便是最好的解脱，也算是一种新生。”

第 7 章

有时，生与死只在一瞬之间，爱与恨也仅在一字之间。石头之所以不会痛是因为它没有心，可人有心，却被磨得遍体鳞伤。

当风拂去时，一切便会尘埃落定，仿佛从未来过一般，消逝在这漫漫的岁月长河之中。无数个血泪交织的夜也随着凋零的生命湮灭在滚滚红尘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