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火(19)
“这个法子甚好，只是身上系有三十丈长绳在风雪中攀援而下，还要在崖壁上钉铁钉，公子文弱，怕是身体吃不消。”
“夫人放心，在下虽非武林中人，但也每日会练武增强体魄。三十丈崖壁，我有信心。”
“看来公子是铁了心了。这样吧，再加一条三十丈长绳，这样身上系有三条绳索总不至于没命。石总管怎么看？”
“还是稳妥的好。九十丈长绳虽然不易，但总还能够寻到。”
“需要多久？”
“寻绳，烘干，结绳，拴钉，总计大概十日。”
“十日？不知樟公子等得了这十日么？”
“等得了。”
十二月十二日，正午。
路小山正在木屋旁练刀。
四周除了崖壁，便是白茫茫的一片雪。
除却双脚踩在地上的声音，路小山便只能听到刀刃破空之声。
静。
极静。
忽然，路小山似乎听到了别的声音。
好像是清灵的，清灵的铃声。
这铃声好像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这铃声好像是从身后两三丈的地方传过来的。
很近。
很近，所以能够听到。
是否有这样一道铃声呢？
只要回头就能知道了吧？
路小山很想知道，所以她回头了。
“小山——”
“好久不见。”
冬日
（一）
不管路多远 雪多大
邮件总能循着
时光的痕迹 按时抵达
一如觅食已久的群雀
飞向林中温暖的家
（二）
抖落大衣上的雪
坐在炉子旁
那红红的火焰
像极了你害羞的脸庞
不说一句话
却在冬日给了我温暖
执笔写下的诗歌
因为有你
韵味悠长
一如燃烧的树枝
在思念太阳
——《冬日》
X 苏枕 X
编号：00131463
姓名：樟树
是否导入信息？
导入。
信息已导入。
是否开始检索重要信息？
检索。
资料严重不足，请自行检阅。
0023号尘梦师苏枕开始浏览编号00131463的信息。
寻常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的“传记”差不多有100K，而这一次的对象的“传记”只有10K大小。对于曾经生活在上个时代——信息时代的老人来说，10K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可怜——这是苏枕在造梦工作中学到的新名词。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日三餐和地下时代的工作记录。
大同小异——苏枕这样想，所有的记录都大同小异，就连以后她自己的信息也差不多是这样。人类自60年前在地下5000米的堡垒定居之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受到了限制。限制——这样说并不准确，或者说，并不公平——正是因为这些限制才能让仅剩百万的人类在太阳毁灭、“冬夜”降临后苟延残喘了六十年并且将继续苟存下去。
苏枕快速浏览着对象的所有生平。最后的信息是一组诗，名为“冬日”的组诗。
直到成为一名尘梦师后，因为工作的需要，苏枕才有了了解六十年前的地上生活的权限。在此之前，绝大多数的信息对于她们这些出生在地下堡垒里的年轻人来说都属于高度机密。正因如此，诗歌——上个时代的一种文字游戏，因为涉及到地上生活和情感而被禁止传播——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只有报告，各种各样的报告——工作报告、探索报告、实验报告，能让人类继续存活下去的报告。
诗歌，包含着上一代人的情感，毫无意外，这首诗将会成为“种子”——已经进行了上千次造梦工作的苏枕在看到这首诗的第一刻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苏枕开始在脑海里诵读这组诗，一字一句地诵读：
冬日（组诗）
（一）
不管路多远 雪多大
邮件总能循着
时光的痕迹 按时抵达
一如觅食已久的群雀
飞向林中温暖的家
（二）
抖落大衣上的雪
坐在炉子旁
那红红的火焰
像极了你害羞的脸庞
不说一句话
却在冬日给了我温暖
执笔写下的诗歌
因为有你
韵味悠长
一如燃烧的树枝
在思念太阳
——樟树作于二一六零年一月一日夜
作于二一六零年一月一日？苏枕记得就是在那一天“黄粱”计划被公之于众。关于一月一日，苏枕还知道绝大多数同龄人所不知道的一个名词——节日——一月一日那天是地上时代的重大节日，也是在那一天，地上的人类享受大量的美食，纵情狂欢，在巨大的广场上聚集，看着巨大的时钟一步一步走向零点，接着上亿人一起倒计时，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和身旁最亲密的人一起接吻。苏枕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是在一个人的梦境中——只是和电子文档里所记录的不同的是，那里没有上亿人，只有两个人——当然，这只是因为“蜃楼”系统被设定如此。尽管如此，梦境中浮现的画面依旧让苏枕目瞪口呆，女孩身上亮丽的衣着，男孩手上鲜红的花朵，还有围绕在他们身旁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看上去就很美味的食物，所有这一切都让苏枕永生难忘，苏枕想，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要休眠，自己的梦境一定要和这一模一样。可令苏枕震惊的是，这样的梦境最后居然破灭了。一定是那里出错了，苏枕想。“种子”吗？“窗”吗？苏枕找不到答案。最后苏枕花了半个小时修饰了“窗”，让梦境中的女孩更加楚楚动人，可结果依然是失败的，“一月一日”的种子并没有开出鲜红的花朵。苏枕知道自己选中了系统提供的“假种子”，可她不愿意相信。无暇多想，苏枕按规定把自己两次都未能成功构造梦境的对象转交给了自己的老师。当天的工作结束后，她询问了她的老师，“黄粱”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少数十几位没有被强制执行“休眠”命令的老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