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火(12)

“玉溪路。这条路叫玉溪路。你是呆子么？还是说你对自己身边的任何事物都不会去关心？”

“那对人呢？你对身边的朋友同学是不是同样不在乎？所以你从来都不会喊他们的名字。”

“为了能够融入集体中，你一直都在假装热情。”

“你并没有反驳我，是因为我都说对了么？”

“你说得对。可你和我一样，也是在假装，不是么？不然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工地里？”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青春期的女生，平时欢欢喜喜大大咧咧，偶尔才会多愁善感一下。你不一样，你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

“所以你才会变成鬼。”

我停下了脚步：“鬼？”

“对，你是鬼，只有鬼的心里才是什么也没有的。一直以来你都错了，心中有火的不是鬼而是人，只有人的心中才会有一团象征着欲望的火焰。”

这是真的么？我真的是鬼而非人？

我愣在原地。

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唇上多了一双唇，然后我便看到了火，暖红色的火，心中的火。

路小山的双唇已经离开，我眼前的火焰逐渐衰弱熄灭，什么也没有留下，我最后看到的是我空荡荡的心。

我回过神来，路小山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路上走着，路小山不知何时到了我的身边。

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快步向前走着。

“樟树，你能走慢一点么？”

我稍稍放慢了脚步。

“你刚刚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了？你当真一句话也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

“有很多呀，比如，你从人变成鬼这件事。”

“是人也好，是鬼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还不是一样地活着。”

“话虽然说得没错。可你明明是鬼，却认为自己是人，还要假装热情混迹在人群里，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你弄错了吗？还是说你是在逃避？”

“逃避什么？”

“逃避成为鬼的事实。你害怕自己失去了欲望和情感，你害怕自己成为异类，所以你才会自动屏蔽那些证明你是鬼的记忆和事实。”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路小山的那一吻，跃动的火焰不仅是她的心火，也是我的心火。我的心火慢慢熄灭，这是我埋藏起来的记忆。

“或许吧。”我说。

第三天，我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路小山快要经过我的时候向我打招呼——笑了笑再点了点头。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很少有女生向我打招呼。

第四天，路小山在经过我时依然向我打招呼，这一次我做出了回应。

在此后的每一天里，路小山都对着我笑，每天一次。我开始期待她的笑颜。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年，我们依然是每日一笑，但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交集。

一直到有一天。

那是秋夜。

我独自走在放学后的人潮里，忽然眼前一亮，发现了走在前头的路小山。她也是独自一人。

我加快脚步，赶上前去，走在了她的身边。

“嘿。”

“樟树，原来是你，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么，你在我身后的时候一定要喊我的名字。”

“我忘记了，下次一定。”

我们俩陷入了沉默。

出了校门，再走上一百来米到了她所在的小区。她说过再见后，我没有注视她一眼径直往前走。

第二次一起走夜路是在几天以后。

以后我们的夜会大概两三天一次，没有固定的日子，也没有提前约定，日子一多，我们似乎形成了默契，总是她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快步赶上她。

我走得很快，又不爱说话，所以常常是她陪着我安静地走。有时候，她会说很多的话，我也不出声，只是认真地听着。

一天晚上，我们正并排走着。

她问我：“樟树，你喜欢什么颜色？”

“不知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

“那你平时喜欢吃些什么，做些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也没有什么爱好。”

“嗯……那你最近做过最多的事什么？”

“学习。”

“学习以外？”

“看小说。”

“你比较喜欢看什么类别的小说？”

“我看书很杂，不挑，基本上什么小说都看。不过看得最多的是名著和武侠。”

“那你最近在看什么小说？”

“徐訏的《鬼恋》。”

“这……我没听过。”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作品。”

“那你接下来打算看什么小说？”

“不知道。”

“我都是从学校的图书馆随便选的。”

“好吧。”

“现在轮到你反过来问我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