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林之好(23)
梁语一脸懵,林渡背她回来?
已经近中午,吃了饭去看林渡,正巧和回来的梁慎梁景碰上。都晓得她毕业了,问暑假做什么去。
她咬着一袋酸奶,说:“大哥那年毕业旅行去的哪来着?”
“渠北。”
梁慎问:“想去?”
梁语还没想好,先要去问林渡的。梁景深觉女大不中留。
他挑眉:“带不带二哥?”
梁语将那年他说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他,嘻嘻笑着:“又不是你毕业。”
好么。
梁景勾她脖子,“白疼你了。”
跟他们道了再见,去寻林渡,林渡说,哪里都行。问及昨晚发生什么,林渡拿出旅行杂志看着,漫不经心瞥她一眼:“睡了一路,能发生什么?”
哦,也对。
梁语坐到沙发上,也跟着看,不知是不是没睡醒,她看着看着,目光就往上。先是他的喉结,再是他的下巴,他的唇……
打住!
感觉脸越来越热,她扇着风嘟囔:“空调没开吗,怎么好热呀?”
林渡扬唇应:“心静自然凉。”
嗯,确实是。
但我静不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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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渠北旅游,四个人。因卫野回来了,就在六月末七月初。那天,方雅君又哭又笑,捶着人,卫大傻子还晓得回来。
在机场,林渡和梁语含笑不语,卫野投来救命的眼神,统统被无视。
“我是不是瘦了?”天晓得她在较什么劲儿。不过是卫野在那边念书,说那边姑娘家好看,什么前凸后翘这等词都往外蹦。
方雅君骂归骂,转眼就开始减肥。
到高中毕业,收效不错。卫野怕再被打,肃着一张脸求生欲极强道:“瘦了!”
方雅君这才饶过他,又跟他炫耀,自己的编剧事业何等辉煌,宏图霸业已见一角。卫野想起走的那夜跟她说的话,难免心头一酸,拥住她。
“你很厉害。”
不习惯这样的煽情,方雅君继续骂骂咧咧,梁语走上前:“咱们卫野也长高了。”
本来就高,后面紧跟一句:“不过还好吧,没你林渡哥高。”
林渡纵着她,跟着笑。
卫野望天。
女人真是难缠,斤斤计较!
出了机场了,林渡开车,带他四处看看。驾照最快四十天拿到,林渡技术好,已经是他们的首席司机。
只这车是林母的,听到卫野要回来,她也亲自来接。卫野母亲和她关系好,两姐妹说了闲话去,就留了小辈在这儿。
路上卫野还感慨:“屿城真是没什么变化。”
尚且是下午四点多,天还很热。远远瞧去,感觉热浪涌动。
“也建了些东西。”
林渡转动方向盘,莫名地,忆起那年梁语问他做工程师好不好。挺好的,他并无太想去学的专业,哪个学校离她近,他就去哪个学校读。
高考成绩已经出来,学校也已填报,他最终确实还是读了计算机专业。他跟梁语说,我去做工程师了。
那会儿梁语震惊:“真要去风吹日晒?”
“不是一天24小时去监工的都叫工程师。”那年骗她的话,她竟然也信了。敲她额头,无奈笑说:“那样的人,叫包工头。”
工程师毕竟是职称,很多专业都可以评为工程师。梁语以为的,是和钢筋混凝土打交道那一类。
思绪一晃,听见卫野说:“吃东西去。”
开车找了个地方,梁语期间问起,这次回来,是要一起过个暑假?
卫野点头,好歹是毕业旅行,不能少了他啊。
几个人凑一块儿研究计划,选来选去还是就选了渠北。说走就走,买了车票,直接北上。
本说坐飞机,卫野嚷,那有什么意思,绿皮火车才是真正的王道。这点方雅君十分赞同,和他击掌。
于是一起坐火车,晃晃悠悠去渠北。两个姑娘一间房,两个男生一间房。
睡在床上,方雅君翻来覆去,战战兢兢问了一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梁语疑惑,什么哪一步?
我恨!
方雅君发现林渡的速度真是慢,这都毕业了还没表白,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就……耳耳啊。”方雅君爬下自己的床,缩到梁语被子里,“你和林老哥,没有就感情话题探讨过?”
梁语心一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什么可探讨的呀。”
她白,眉眼娇俏,长大后越发添了风情。在灯光里,美得不似等闲凡人。
方雅君险些捶床,放着这么一个美女不冲,这还是人吗?
后来白天出去玩,方雅君一直给他俩制造机会,林渡看得透彻,但没吭声。梁语倒是没明白,那日还拉林渡,问是不是方雅君跟卫野有什么秘密。
卫野根本不知自己背了黑锅,还乐呵呵鼓掌。因他和方雅君两个人,正坐在狭窄小院子里的板凳上看皮影戏。
这老城风沙吹过千年,皮影传承依旧。
林渡和梁语却在寺庙,跨过万千台阶,走到了一处泉口。那里有人席地而坐,问是否要算一卦。
若说出名的,青市的古凌寺就很出名。梁语笑,问您这可算什么。
那人说:“姻缘。”
梁语默默红了耳垂,想说那算了,结果林渡先她一步开口,“麻烦了,您帮我算算。”
什么预兆也没有,就那样沉稳而用力地牵住她,近乎虔诚地问:“林渡和梁语,是不是百岁之好?”
您算算,可是青梅竹马,百岁之好。
第20章 全文终
其实这些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又好像发生了什么。
方雅君穿着伴娘服,在镜子里看自己,掐了掐脸,恍惚道:“耳耳真要结婚了?”
卫野从另外一边出来,扣着西装扣子。颇有些震惊:“不然还是假结婚吗?”
大学毕业,他们领了结婚证。
林渡说,一刻也等不了。
那天是两人生日,春三月,梁语正式成为了林太太。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她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林渡答:“很早。”
“多早啊?”
他不语,在人潮汹涌里吻住她,摩挲唇间,像是对待珍宝。
要回家时,路过老相馆,梁语说想去拍一张留在那里,挂在照片墙上。老板认出他们,认真给他们拍。
彼时天那么蓝,风那么柔,梁语和他笑着,快门键摁下,照片里他们美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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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讲起从前,很少以日月为单位。一年一年,才算得上是过去该有的形容。
梁林两家的缘分,便是这么一年一年过来。老了之后,儿孙谈起,也说那年婚礼盛大。
校服婚纱,乃是人间不可多得景。而这座老城烟雨几度,见证了他们的携手相伴。风浪中,她也被妥善安置,未有丝毫差池。
“奶奶。”
小孙孙抱着她大腿,问:“您为什么喊爷爷是三哥啊?”
“你爷爷嘛。”老人在摇椅里推了推老花镜,看向书桌前的清瘦身影:“比奶奶早出生三分钟。”
这声三哥,洞房花烛夜他硬逼着她喊出口。平日那样一个不动如山的人,沙哑着声音,在她上方,双眸深沉犹如深渊。
“耳耳,叫一声三哥。”
她不依,他便使劲。一点一点蚕食她所有冷静,撞上去,又落下来。
那些泪,将落未落。
她搂他脖子,娇懦婉转地,断断续续轻声唤:“三哥……”
这些当然不能讲给小孩听,早出生这个理由便很合适。书桌前的人却闻声看过来,停下笔,给她拿毛毯盖脚。
少时梁语就知道林渡爱看诗集,逐渐上了年岁,他辞去以前的工作,专心在家研读文学大家的作品,甚至还自己亲笔写文。
然而今天,他连一行字都没写下来。
小孙孙吐舌头,觉得爷爷和大哥大姐一样,读书都不专心。
林渡说:“是啊,专心不了。”
梁语看他,穿透几十载光阴,忽然缓缓笑了。她终于不迟钝,在这些话里,明白了那个少年郎所寄予过的所有温柔情意。
恰如现在。
她想起,有位先生曾这样写过——
从我拿起笔,
准备叙述你的细节开始,
总是忍不住走神,
真抱歉,情话没写出来,
可我实实在在地想了你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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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九十七岁,梁语还吃蛋糕。林渡给她抹在额头,苍老褶皱的纹理,他一遍遍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