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可儿恨恨想。
但倪旖从容稳当,从地上站起,脊梁像被人往上提拎越发笔直如尺。她看着龚芸,眼神刀枪不入,说:“两个选择。”
龚芸眼里闪现一丝希冀。
倪旖:“要么,多打两巴掌,解气,然后接受。”
龚芸愤怒:“你!”
“要么,你自己退出。”倪旖说:“里头那个男人,我不想让。”
如果不是这层别扭关系,厉可儿都要替她的眼里的杀气拍手叫好。龚芸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呜呜哭泣:“你不能这么自私。”
倪旖脚步顿住,半侧头,“这句话,迟到两年,你终于对自己说了。”
龚芸太明白,底气瞬间退却,站在原地神色失温。
厉可儿听得云里雾里,也是个暴躁小姐性子,非常不痛快地追出去,“喂,你什么意思,你们母女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家,你给我站住说清楚!”
她追出去,双臂一展,拦住倪旖。
倪旖瞥她一眼,心虽乱,但姿态永远骄傲。
厉可儿有样学样,瞪回去,自认气势不差。
倪旖却笑起来,走近一步,笑着说:“你双眼皮割的啊……没割好,不自然,哪个医生?拉黑吧。”
厉可儿心态爆炸:“你你你!”
倪旖背对她,走得潇洒,甚至还举高手,做了个拜拜的动作。
这边,三个女人一台戏。书房里,厉氏父子倒像一出高级的话剧。
成熟男人的处理方式有条不乱,摆事实,讲道理,再寻找解决办法。当然,震惊、怒气、失望这种情绪,在一个父亲那儿是本能。
但厉康实半世浮沉,儿女私情这种东西,在他心里是很小的一部分。也就意味着,他看得淡,也想得开。只不过厉钊对他隐瞒得密不透风,挑战到一家之主的权威。
厉康实说不上多生气,但也绝不是痛快。他冷声:“你什么样的女人不好找,找倪旖。”
厉钊说:“倪旖这款女人,就只有倪旖一个。”
厉康实:“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
厉钊语气淡:“我只有可儿一个妹妹。”
“龚芸嫁给了我,你就是倪旖的大哥。”厉康实提醒。
厉钊当仁不让,“倪旖嫁给了我,她就是您名正言顺的儿媳,是我名副其实的厉太太。”
不给父亲再开口的机会,厉钊以一句话,单方面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在我这里,没有选择。做选择,是您的事。”——
要么,让门外你的伴走。
要么,让门外我的人进。
深夜,厉钊终于从书房下楼,风大,落雪,昏暗路灯里,雪细长如斜针。厉钊来时就穿得薄,讲究惯了,嫌棉服厚重,非要穿深色风衣。
倒也不是装逼,是因为他记得,上一次穿这件外套时,倪旖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言不由衷的赞许与欣赏。
就像此时。
白色宝马安静守在门口,车窗滑下,倪旖眼神始终追逐他。
厉钊意外,“没走?”
倪旖“嗯”了声,“怕你被打断腿,踩不了油门。”
厉钊冷声不悦,“你这张嘴,迟早要收拾死。”
倪旖挑衅,字句在诱惑边缘,“你收拾得还少?”
对视十几秒。
倪旖先行放下身段,她的眼睛明显变软,伸手出窗,轻轻抚了抚厉钊的脸,“厉叔打得疼吗?”
厉钊神色微动,明白,这是以为他被揍了。
他太满意倪旖此刻的眼神,温柔旖旎,把他当做了宝贝。厉钊若有似无地把手放在腹部,微微躬身,“嗯,疼。”
倪旖皱眉,“踹你肚子?这么狠?”
厉钊声音淡,“这不算什么。”
倪旖迅速下车,竟扶着他坐进副驾驶,焦急问:“他还把你怎么样了?”——她太了解厉钊,能说出“不算什么”,便意味着,还有更严重的。
厉钊闻着女人香,遮掩着不说话。
倪旖不是耐心性子,急了,眼眶就红了。
厉钊细细观摩品味,心里灌满蜜糖,哪哪儿都是满意的。他忽然能理解宋飞,这样非凡的手段,运用起来的效果真的很绝。
倪旖不断追问,厉钊以退为进,左顾言它。
她急得不行了,他才“勉强”告知。
倪旖愣了,“你父亲真的让你滚?”
厉钊低头,捏了捏眉心,倦怠之色表演得淋漓尽致。他本就俊面贵公子,骄矜示人,气场八尺。冷不丁的这么一示弱,倪旖阵脚大乱。
她虽对厉钊万千不满。但无可否认,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就该永远夺冠称王。
扫地出门,架空权利,从掌门人沦落到普通人。这个落差当给倪旖的冲击,太大了。大到……她心生愧疚。
一路无言。
她看似平静,但好几个红灯,还是厉钊提醒的。
到公寓,车停。倪旖终于有话要说。
厉钊直觉,她大概是被感动了,要变身小女人说温言软语了。或许还能哭上一宿,光想想,就热血绵延。
倪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开了锋的刃,“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
厉钊失言。
倪旖已经盘算好:“你住我这,休养一阵子。等过完春节再去找工作。不过我可给你提个醒,收收你这少爷破脾气,你这厉字去了一个总,可就没人惯着你。”
厉钊嗯了声,“你惯。”
倪旖冷笑,“我自身难保,现在还要养你,你想得倒美。”
玫瑰再温柔,也天生带刺。
厉钊沉迷她的温柔,更钟爱她身上的反骨。带给他的,是占有的欲望,也是呵护的冲动。但他今夜动容,不是为玫瑰花刺,而是倪旖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过一句要放弃的话。
【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
厉钊笑如朗月,从未想过,他也有被保护的一天。
这夜后,厉总心安理得地当起了“软饭男”。天天在倪旖这儿混吃混喝,并且一点都没正视自己的处境,少爷脾气只增不减。
他说他用不惯这粉色碗筷,还惦记着自己的金制餐具。
倪旖说,我买不起。
眼见大少爷还要开口,她沉默打开门,指向门外,要么闭嘴,要么滚。
厉钊选择闭嘴。
嫌她小区物业管理不完善,窗外经常传来喧闹。
倪旖揉了两团纸,走过来塞住他耳朵。拍拍手,继续处理公司邮件。澄澜实业保住了,她现在很忙。没空搭理这个失业男。
晚上,厉钊洗完澡,从身后拥住她,沉声叫:“倪总。”
这称呼稀奇,还有点莫名的爽意。倪旖挑眉,指尖划过他腹肌,“狗奴才,给老娘跪下!”
厉钊探手往前,掐住她的胸用力一下。
倪旖疼得尖叫。
厉钊:“好好说话。”
在情事上,这个男人的气场永远没变。他来这一周,屋子里,就没他还没撒过疯的地方。而今晚,这张桌子受苦了。
厉钊以最正经无奇的语调,说着最厚颜无耻的话,“哥哥低血糖,要吃大白兔。”
白天倪旖上班一走,秘书就把工作带过来,该签的文件,该做的决策,一个不落。晚上,厉钊就变成了时常“低血糖”的病美男……
当然,厉可儿也没放过倪旖。
倪旖拉黑了她的手机和微信,她就换着别的号码发短信:
-你给我哥吹了什么耳边风!
-你跟你妈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你把我哥交出来,不然我就报警了!
而倪旖只觉天真可笑,一个电话打过去,霸道地宣泄怒气:“你是不是有病,你爸把他赶出家门,他现在无家可归,还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是你们把他逼成这样的,我没让你结清生活费,你还有脸给我唧唧歪歪!”
厉可儿听懵了,苍天,原来爸爸竟做得这样绝。
厉可儿有一颗疯狂吐槽的心,拉了她十几个闺蜜诉苦,替她哥打抱不平。然后闺蜜们纷纷义愤填膺,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三天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厉康实如此不近人情。
厉康实听说这些言论后,是震惊的,是崩溃的。
他扬言要发律师函,要把造谣的人告到破产。法务调查后,抹着汗汇报:“造谣的,是厉小姐。厉小姐说,是厉总说的。”
厉康实血压飙升,拍着桌子,让厉钊马上回家。
厉钊带倪旖一起回的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