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络(9)

可以说是刘科保存的时间不一样、重新保存过。

武洋矢口否认到底，打死也记不起来，反口说是周褚记错了。

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没开审讯录像，只要他否认，就没办法。

但周褚确信，他肯定没听错。

他想得入神，纪乔过来也没注意。脑子里像被一团乱绕的线缠住了，眉头皱着，纪乔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把眉毛给拍平了。

声音从头顶下来：“缓口气。”

周褚顺着这话放松下来，确实，急也没用，办案的时候最忌急躁。

一低头，看见了手上被大毛那老狗咬的疤，狗牙直接贯穿了虎口，所幸没伤骨头。

他当时瞪着那狗，下嘴真狠。后来每次见到都要拔它的牙，也没一次动手。

冯晓曼的照片随着案卷被翻出来，她长得和冯雨霖很像，尤其是笑的时候，这姐妹俩笑的时候梨涡的痕都是一样的。就像现在。

照片里，她正对面镜头笑。

“头儿。”翻案卷的队员忽然叫道。他抬头，看向周褚和纪乔，两眼微微睁大了，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说：“冯晓曼生前的工作……红月光快捷酒店。”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刘科待的那个酒店也叫这个名字。

静默了片刻，没有人讲话，周褚和纪乔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过了一会，纪乔先开了口。

纪乔不比男人矮，净身高有一米七五，靠在办公桌边上，半倚半坐，声音冷静：“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冯晓曼死的时候，有传闻说她从事过不正当职业，因此染上了毒瘾，当时我们没有在意，一来她是自杀；二来她遭遇过打劫，只当是民众瞎传。但我现在觉得……这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周褚坐在椅子上，这个角度他需要抬头才能看到纪乔的脸。

当初那话传的风波不小，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似乎是说，有个与冯晓曼认识的人，在玩乐的时候遇到她了。

“对。”纪乔道。

那这个“认识的人”是谁呢，有鼻子有眼没说。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方向。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即便冯晓曼当年登过报纸，时间也已经过得太久了，陆州市这么大，想查清一个谣言的源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冷风刚把汗吹干，赵谦脸色大变：不是吧？内裤还糊在屁股上没干呢，又得往外跑？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古老的故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一个男孩，脚底下长了一根长毛，黑的，像头发，跑起路来脚下生风，比车还快。但他妈觉得脚底长毛不好看，给他拔了，从那以后他就成为普通人了。

这肯定是哄小孩夸大的，但是他突然开始幻想，要是他脚底长毛，还怕在一线跑腿吗？

到底功夫不负有心人，陆洲虽大，还是让他翻到了这个人。

赵谦在描述这人的时候一直在笑。

此人姓钱，年过四十，是个中年男人。

老钱名声不怎么样，没什么本事，吃喝嫖赌占了前三样，邻居提到他都是嗤之以鼻，前几年老婆因为这个和他闹离婚，老婆的两个哥哥过来把他打了一顿，这个怂蛋也是个不抗揍的，打了两回怕了，自那以后就老实了，这才勉强保住了家庭。

“您的意思他现在改好了，那这不挺好的。”

他打听的是个老太太：“好什么好，”老太太鼻子一哼，“狗能改得了吃屎吗？”

老太太还真说对了。

“你知道我在哪找到他的吗，你都想不到。”

赵谦笑出了声：“扫黄大队。我去他家里没找着人，他老婆给他打电话，人已经被扫黄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复更，之前写不下去了，现重新调整。之前的封面字体版权到期了，换了个同样美貌的封面＝▽＝ 以及连载不v。

再次更新竟然都2021年了……那就一切顺利吧。

☆、010

好家伙，照这个运气发展，这今年业务指标还不是妥妥的？想找的人都上赶着往这送啊！

周褚一边在心里骂这老东西死不悔改，一边偷着把他妈供过的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许愿所有案子都不用跑外勤，罪犯都排着队往局子里跳！

赵谦笑得眼就剩半截了：“你说巧不巧？人我借过来了。这孙子，当初冯晓曼的传闻还是他喝醉酒说的。”

周褚：“走，看看去。”

“对了，他老婆也来了，怀孕八个月了，我怕她激动，找人稳住了，在接待室里。”

“怀孕八个月了？”周褚张着嘴。

赵谦点头，这次他们都没了笑意，不约而同地想：这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没几步他们就到了审讯室，老钱坐在里面，他被抓的时候一丝/不挂，衣服是胡乱穿上的，上衣还套反了，后脖领卡在脖子上，整个形象摆在那，让人看了脑子里就四个字：乱七八糟。

审讯人员坐在里面了，周褚朝赵谦一抬下巴，在指挥台示意他们开始。

透过单向玻璃，能看见老钱的一举一动。他一直低头，审讯员问完了基本信息，问什么答什么，很配合。

审讯员问他认识冯晓曼吗，他说认识。

审讯员又问：你和冯晓曼是什么关系？他说远亲，不是很熟。

……

老钱老实极了，被衣服反勒着也不敢乱动。

问到“最后一次见到冯晓曼是什么时候？”时，他支支吾吾了一会，说自己记不清了。

周褚站在外面观察他，他听到这个问题时，眨眼的频率比前面快了一些，眼神幅度微弱地飘向别处。这是慌乱的表现。然后为了掩饰这个动作，又主动去直视审讯员的眼睛。

老钱并不是一个心理特别强大的人，经不起审，他知道并且积极配合讯问，但不管怎么问，都拒绝回答关于最后一次见到冯晓曼的事。

审讯员轮番上阵，不间断地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个小时过后，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是最后一次看见冯晓曼的时候吗？你看见什么了？”

老钱又不讲话了。

这一波正好是周褚来审：“为什么不敢说，冯晓曼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钱听到这话马上就坐不住了：“跟我没关系！警官，这种玩笑可不能开，我是老实人。”

听到“老实人”，周褚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这个老钱长得不能说肥头大耳，也是肥肠半肚一股子油腻，让人十分想把他的头拧下看看能刮出来几斤油。他冷哼一声，老实人，来这的都是老实人。

盗窃、诈骗、杀人……都说自己是老实人。

他盯着老钱半晌不说话，审讯室里一片寂静。老钱的汗干在脸上又重新冒出一层新的，两层汗黏糊交叠，显得整个人油光锃亮。

周褚把笔倒过来，尾端在桌子上扣了两下，撞击的声音充斥在狭小的屋子内。

他说：“你最后一次见到冯晓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很疲倦，尤其是老钱，审讯室虽然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摄像头，却是最熬人的地方。

“我、我真没撒谎，没造谣。”他坐在椅子上，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额头的汗流到脖子里，嘴巴皮干得起皮，咽了口唾沫：“我是亲眼看见的，在……在红月光。”

周褚顿了两秒，说道：“继续。”

老钱停顿了一下，低头回忆：“其实我平时不去那种地方，那天是喝酒的朋友叫我过去，说请我吃饭，顺便……顺便做个保健什么的，我一想反正是请客，不去白不去，就去了。喝完酒已经很晚了，我有点飘了，那朋友还带了别人，就开了间房，说一起玩玩。

“我跟那些人不熟，我们人多，就跟朋友在隔壁单开了一间，我喝多了，不怎么清醒，去了好几趟厕所，差不多第二次还是第三次的时候吧，隔壁叫的人才过来，叫了有三四个吧，都挺年轻的，二十多岁。”

“我是真喝多了，玩不起来，就悄悄在门外看……是晓曼先看见我的，她隔着门缝一直盯着我，我、我一看是熟人怪尴尬的，就赶紧跑了。”

老钱说着，自己竟然也开始觉得臊得慌，又磕巴了几下，继续说：“然后又是在卫生间，她叫着我的，我想说我当做没看见你也别告诉我老婆，谁知她抓了我一下，塞给我一个字条，然后就被人拽走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