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络(5)
“傻逼”看起来是这几个人中的老大,他这一巴掌不仅把他激怒了,还把他旁边的两个兄弟也惹毛了,提起领子一顿拳打脚踢。
武洋被打的动弹不得,脑子终于清醒了,连忙开口求饶,但他们已经打红眼了,听不进去他的话,不仅没有停手,还加大了力道。
武洋被连连殴打,求救也喊不出来,感觉自己肝胆俱裂。喝酒的人都是放肆没有顾忌的,不然也就没有借酒胆这种说法了,恐怕他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身上拳脚仍然不停,突然,他听到一声叫喊:“住手!”
他们竟然真的住手了,武洋被打的听力已经模糊了,他听到傻老大好像说了一句不要多管闲事,然后又是一片嗡嗡。
武洋从地上爬起来,傻老大和其他两个人都背对着面向那个喊住手的人,武洋脚下蹬了两下,也看见了,是冯晓曼。
傻老大猛地回头,手电筒又扫过来,武洋惊恐地瞠眼,心慌起来,忽然间两腿灌满了力气,拔腿往另一个方向逃命……
三个月后,冯晓曼死了。
周褚把这件事重新从记忆里翻出来。
他又看了一遍审讯记录,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去年四月。
也就是2018年4月。
2018年4月,冯晓曼被武洋独自一人扔在了老水巷。
审讯记录里继续问道:四月的什么时候?
武洋回答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四月。
这两件事在同一时间段发生,巧的是,当时冯晓曼尸检时也被检测出生前吸毒。
这时,周褚感觉背后多了个人,一回头,看见个光头站在身后。
说是光头可能不够准确,眼前这位还是有毛的,依稀可见青茬,姑且算个寸头。
此人五官各处都如同用碳笔加深过线条一般,尤其双眼和鼻子十分高挺深邃,乍一看还以为有点碧眼金发的外国血统,细看其实没有。穿着黑色宽松T恤,袖子肥大,可能是五分袖,下面有一道被遮了一半的长疤。
只是往那一站,就很有一副雷厉风行的英姿,正淡淡的看着他。
此人是他的搭档——支队长纪乔,是个女队长。
纪乔和周褚的渊源还得从大学时讲起。那年周褚刚进校门,就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风声,听说纪乔有点来路,是个什么高官的千金,具体什么来路,“风声”没说。当然心气儿高还没过完中二期的周褚也不屑于问,他最看不起这种干部子弟。
在他看来,这种关系户八成是搞了手段进来的,每年这种新闻都多的是,没什么真本事。周褚一身的狂傲想给她来个下马威,一开口就大言不惭地犯贱,结果下马威没来成,反而被人当场按在地上吊打。
18岁正青春的周褚哪能受这窝囊气,加上周围看热闹的同学没完没了的起哄,放不下这个面子,彻底杠成了仇人。
这一杠就是十多年,闹到毕业,打进工作单位,阴差阳错成了搭档。
虽说男人最铁的交情都是打架打出来的,但一点也不妨碍有仇。
周褚盯着她的头:“短短几月不见,纪队这头又光溜了不少,跟剃度似的,怎么没顺便烫两道疤?”
纪乔丝毫不为所动,眼皮都没多抬一点:“急什么,等你死了我就出家。”
在“拽”这条道上,周褚从来没有赢过,高贵冷艳的纪队天生长了个冷酷的脸,写满了“尔等都是凡人,周褚是贱人”几个大字,十几年如一日。
好在气势上虽然略逊,但他这张破嘴从来没对不起裸考的普通话一级乙等:“怎么,您这,又分手了?”
纪乔越过他往审讯室里看,随口敷衍,看起来不想搭理他:“怎么,你要替我灭口?”
周褚一听:“然后你抓我,好拿我冲业绩是吧?想得美。你要是分手,我只能说——分的好,这位男同胞从此生命安全有保障了!”
突然,赵谦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我找到刘哥了。”
☆、006
老水巷人流量巨大,巷子错综复杂,监控死角特别多,想从监控里找到目标,是个巨大的工作量。
警察们在老水巷监控前蹲了一下午,依然大海捞针。
按照武洋的描述,刘哥这个人行踪神秘,防备心很强。法律外游走的狂徒脑袋别裤腰上,都是一个比一个谨慎。
但说来也巧,赵谦小组走访的时候,发现一户人家门楼下装了监控电子眼,从位置上看,这个探头大概率能拍到武洋和刘哥交易的巷口。
这家住户不在家,邻居说他们一家人出门探亲了。老水巷这片是老城区拆迁房,户均一栋楼,住户们吃房租,日常生活除了每月收租的时候过得都很枯燥,要么在家平躺要么出门旅游。
邻居帮忙打了电话,住户接了电话从邻市开车回来,到晚上他们才拿到监控。
住户的监控设备很好,画面非常清晰,正好就对着交易巷口的方向。
5月27日下午四点五十分,刘哥出现在了镜头里。这个点是小学放学的时间,老水巷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刘哥选择了这个时间段和武洋交易,掩人耳目。
刘哥像武洋描述的那样,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一边走着一边谨慎地环顾四周,目光扫到镜头的方向,没做停留,很快移走,没发现有监控探头。这个摄像头装的也确实巧妙,安在了门灯的后面,正好被灯罩遮住,要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警员也是在楼下歇息时碰巧发现的。
五点五十,他从巷口出来,再次路过了镜头,匆匆远去。
根据他的服装,警察调出其他路口的监控,看见他走到大路上,上了一辆白色的车。
交警大队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找到了这辆车的车主。
“刘科,外地人,来陆州发展多年,经过武洋确认,就是向他销售冰/毒的毒品贩子刘哥。”
然而就在今天早上,他跳河自尽了,尸体此时就躺在局里的停尸房,周褚早上过来的时候还碰到了他们运尸。
“是凌晨报的案,在林山公园外围的小树林里。当时天色还没大亮,一个大爷起来晨跑路过,以为是哪个不道德的小孩往林子里扔的垃圾,过去一看是个人,已经硬了,就报了警。”
警员简短交待了一下经过:“死者外套里面有皮夹,财物完整,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们去的时候快到早高峰了,很多人围观,又没有其他发现,拍完照就回来了。”
现场拍回来的照片都贴在白板上,旁边写了关于刘科的一些个人信息。
“死者死于碘中毒,身上有碘酊涂抹的伤口和过敏症状,我们怀疑可能是误涂了碘酊导致过敏性休克致死,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周褚在家睡不着,一到单位了就开始犯困。他太困了,眼睛又干又涩睁不开。盯着刘科尸体的照片看,随口而出:“凌晨两点不睡觉去公园干嘛,看日出?”
纪乔朝他看过来。
“家属通知了吗?”她问道。
“刘科是外地人,联系了当地派出所,说是他直系亲属都没了,他来陆州很多年了,别的亲戚也早就断了来往了,别的还在查。”
警员继续说道:“对了,据武洋说他只见过刘科一个人,所以目前还没发现其他同伙的踪迹,我们查到了住址,赵组长离的最近,现在已经过去了,估计快到了。”
周褚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酸疼的身子骨:“走,咱们也过去。”
工作日,大多住户都早早开始熄灯,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吃完饭后就会勒令孩子睡觉。
刘科就住在这样一样学生聚集人口密集的地方。
怕惊扰别人,周褚上楼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到的时候,赵谦正在跟刘科家对面的邻居了解情况。
楼梯道灯老旧,灯光暗淡发黄,刘科的家门开着条缝,白色的灯光顺着缝露出来,里面是他们自己的同事。
刘科一个人住,收拾的还算整齐。
房子不大,几个人进来几乎就没什么落脚的地方了。
卫生间盥洗台有干了的水渍,茶几的水杯里有水,几乎不见落灰,四处都是生活过的痕迹。
周褚很快走到卧室,卧室没什么摆设,看起来还算宽敞,床边靠墙放了张书桌,上面摆了几本书。他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页角卷曲,封面的边角也翘着,看起来经常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