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散场(5)

“走,带你去睡觉的地方”。

穿行在高高低低的青石板路面,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错落有致的平房,矮矮的、有小小的院子,种着满园的鲜花,连空气里都是馥郁的香味,醉人不已。跑了没多久,卓落突然松开我的手,扬扬下巴,

“你看!”

我抬头,哇!海!居然是大海!

茫茫夜色下的海洋一片静谧,安宁得像沉睡的婴儿,我狂喜,来不及扔下行李,就跌跌撞撞地冲入它的怀抱,软软的沙子,调皮地跑进我的鞋子、袜子,痒痒地难受。

我索性坐下,一边脱鞋,一边大声招呼卓落,

“卓落,快下来,快下来啊!”

卓落不动声色地笑,脸上的表情柔和至极……我们在沙滩上跑啊、闹啊,全然忘却了旅途的困顿与艰辛。

早上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海边的小屋子里;卓落打着地铺,睡得恬静安然,醒着时的玩世不恭与阴暗邪气,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实在不忍心打扰他,我光着双脚、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外:阳光超好,沙滩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几个阿姨正忙着支鱼网,常年饱受着海风与烈阳侵蚀的脸膛,黑黑的泛着健康的油光;另外几个或站或蹲,来来回回往沙地上铺一大块一大块长长的东西,像起皱的墨绿缎子,走近一看,我的天,居然是海带!

我简直瞠目结舌,只好傻冒一样愣愣地伫立一旁,看她们熟练而满足地忙忙碌碌。阿姨看看我,热情地招呼,

“外地来的吧?”

我笑着点头。

“是想看海?还是吃海鲜?”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阿姨乐了,

“那到这穷乡僻壤的来做什么呢?一看你就是城里的闺女,瞧这细皮嫩肉的……渔家可没有这么水灵的妹子……啧啧,多俊哪……"

摸摸脸,好像有些发烧,我有点不自在地笑笑,抬腿想闪。卓落站在身后,双手抄在兜里,不怀好意地笑,又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也不晓得多久了。

我狠狠搡他一把。卓落不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饶有趣味的样子,好像我是只逃出笼子的猩猩。我剜他一眼,卓落反而笑了。他不慌不忙地俯下身,凑近我耳朵,小声说,

“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我脸上又一阵发烧,刚想装模做样地客气一下,他紧接着蹦出了下半句,

“像猴屁股!”

“苏卓落!”——

夕阳西沉时分,卓落带我去了那幢钟楼。

看上去很有了一些年头的样子,黑黑的外观静默地掩映在茫茫的芦海,细长的芦苇,如女子纤弱的蛮腰,迎风即舞、风情万千;钟楼的墙角晦暗而潮湿,鲜亮的绿色青苔,像蘑菇一样,塞满了黑色的夹缝。

攀上塔顶,极目远眺,小城的一切尽收眼底。卓落走到墙角,轻车熟路地搬下两块砖头,随手递给我一把小刀,催促着,

“写下你的名字还有愿望,快点儿,很准的。五年以后我们再来看。”

我像看外星人一样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卓落,居然会相信这个?脑子进水了吧?还是……看我没什么动静,卓落不耐烦地敲一下我脑袋,

“你看我干什么呀,字又不在我脸上!快写啊!”

然后背过身,不再说什么了。我偷偷地瞥他,斜着身子的卓落一脸虔诚,不知道刻下了些什么。

五年以后,好漫长啊……

五年以后……我和卓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初三的日子,跟长了飞毛腿似的跑得飞快,留都留不住。所有人似乎都开始没日没夜地用功,只除了我。我的生活轨迹一切照旧,偶尔开开小差,偶尔逃逃小课;我依然可以经常遇到秦凌,只要我愿意的话。他是标准的好孩子,认真地听课、用功地写作业、每天准时把作业收齐了交到办公室;我只用下午四点半磨蹭在老毛那里就好。

秦凌更瘦了,不知道是不是熬夜读书的缘故。细细看看,似乎身边的人,气色都不太好,眼圈周围始终笼着一层淡淡的青气。倒是我,反而一天比一天珠圆玉润起来。

中考成绩出来,秦凌毫无悬念地进了一中,而我则“意外”淘汰,我并不觉得遗憾,倒是很多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地替我可惜不已。卓落背着爸妈给我打电话,恭喜我成功漏网,这么多年好像真的只有他懂得,我有多痛恨竞争残酷的重点高中,那样拼死拼活缺氧似的学习环境,我进去一定会疯掉。

青春多美好,我可不想埋没在没日没夜的学习里,我,要,享,受,我,的,青,春!

拿通知书那天,我最后一次去老毛办公室捧作业。想三年的时光如指缝间握不住的流沙,转瞬即逝,不禁唏嘘不已。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人?我前脚刚跨进去,立马悔得恨不能再跳出来。

秦凌!

老毛位置上站着的人,赫然是秦凌!

曾几何时啊,我做梦都希望哪天时来运转,能和他单独相处,可机会真正来了,我倒宁愿变成一只虫,哧溜哧溜爬出去,

“苏晓安,你这条没胆的虫!”我在心里狠狠扇自己一耳光,“怕什么?光天化日的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恩,就是这个理!

可是,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一点底气都没有,虚得慌。感觉自己像个劳改犯似的低着头,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老毛的桌子——秦凌就在我对面,我都看见他米色的裤子、白色的运动鞋了,只要抬头,我就能见到那张梦寐以求的脸了,可是……唉!我飞快捧起作文本,兔子一样拔腿就想溜。

“苏晓安!”

我没听错吧,王子在叫我啊,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是苏晓安?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叫苏晓安?他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是苏晓安的啊?不对不对,幻觉,可耻的幻觉,一定是我听错了。

只一会儿工夫,我的脑子已经转了一百八十个弯了,最后,得出结论:幻听!于是我继续迈开步子。

“苏晓安,你预备装多久呢?”

真的?我不可置信地迅速回头,指着鼻子,

“你叫我?”

秦凌眯着眼睛,狡黠地反问,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叫苏晓安吗?”

我幸福得要晕过去了,秦凌在跟我说话,他真的是在和我说话耶!卓落,你知道吗,这可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讲话呢!

“哪!”秦凌朝我摊开掌心,“上面是我的电话号码。”

我脑子“哄”一下炸开了,里面有一千个声音在说话——这算情书吗?这算情书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喜欢你”的意思呢?可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在我扯东扯西胡思乱想的时候,秦凌已经飘飘然地出了办公室。

八月底的时候,大伯在市里最好的饭店——天上人间,摆了满满一百桌的酒席,庆祝卓落考上北大。

蓝色针织衫的卓落端着酒杯,穿梭在如云的宾客间,笑得志得意满。

我喝多了,撒娇地靠在妈妈的怀里,抬眼刚好看见对面的女孩:和卓落差不多的年纪,皮肤白白好像透明;眉毛弯弯、打扮得很清纯的样子;说实话,长得不是漂亮,是很好看啊。她的眼神一直追着卓落跑,我暗暗好笑——又是卓落的美女候补队。

回来的时候,卓落开车送我。我有些东倒西歪地坐在副坐上,靠着卓落的肩,唧唧歪歪地说了很多话。

卓落得搭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走。

早上在候机大厅送卓落出发,临检票十五分钟,卓落摸着我的头,

“头还疼吗?”

我想一下,老实地点头,

“有点儿。”

卓落笑了,

“昨天晚上你叽里呱拉跟我说了一大堆话,现在还记得吗?”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

“有吗?都说什么了?”

卓落不说话,不动声色地地俯视着我,突然手上一用力,把我搂进怀里,他坚硬的下巴硌在我的肩膀上,有一点点疼,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答应我,不管怎样,你要乖乖的……”

我拍拍他的后背,笑了,

“安啦,安啦,你自己在外面别惹事生非才是真的。”

刚说完,眼泪不知怎么,突然就喷薄而出。

第2章

作者有话要说:2006年的6月10日,我终于还是没能等到那份守侯了七年的爱情,关于这份把握不起的爱情,我想,我总该为自己留下点儿什么。

这是一篇多少带着一点点自传性质的小说,其中有些东西,是我自己刚刚经历过的,而其中的某些人也真真实实地活在我的生命里过。我感谢他们,不管他们曾经给予我的是伤害,还是温暖……至少,是他们,教会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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