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海(10)
她的话语在寂静的教室中清晰落下尾音,睁着清冷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站着,与她交情不错的女生们不甘示弱地看向焦以丹一群,弥漫起无声的硝烟。
焦以丹何曾被人这样打脸,气急败坏:“程老二,你有种!”
教室内的战况开始发生倾斜。
有女生过来默默帮宁枝捡起地上的书本,也有男生悄悄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挡在了两个女生面前。
焦以丹狠狠踹了下桌子,气息不稳,怒道:“你们什么意思!啊?我是坏人吗?一个个装得很正义,没有程老二带头你们敢放一个屁吗!”
她瞪着充满愤怒的眼睛,两个瞳仁几乎要跳了出来。
没有人回应她。所有人不约而同注视过来,眼里是看不懂的情绪,有冷峭,有厌恶,有憎恶,甚至隐约有一丝畅快,那种视线不像是在看朝夕相处的同学,更像在观摩忍耐许久的怪物。
焦以丹为首的小集团罕见地沉默不语。
短暂的静默中,气氛愈来愈紧绷。
暗波汹涌一触即发的形势下,一个突兀的角色加入局势。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在忙?”来人提着一支红色的环保袋,无视了死气沉沉的气氛,旁若无人问。
哪怕焦以丹怨恨得淬了毒的眼神还未来得及收回,六班其他学生守护的阵型还保持着原样,她也不解风情地走了进来,连声线都纹丝未变。
直到走进教室,闻见一股垃圾的腐臭味,才皱眉:“你们教室不打扫卫生吗?”
在垃圾堆里处之泰然,一个班得有多不爱干净。
一阵复杂而又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流动。
谁也不知道廉慕斯是否读懂了气氛,但没人出面说出那句“我们在吵架请出门稍后。”或者“你能不能不要让我们下不来台。”
六班的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脸色有些尴尬,终于有女生弱弱开口:“也不是很忙……”
才从一班那儿听了新的八卦,没想到正主突然不请自来——除了帮忙捡书的女生外,全部人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廉慕斯扫视了一圈,笑了:“你们忙,我马上就走。”
感受到脸上的视线,焦以丹咬牙侧过了头。
宁枝一看,愣了一下,眼神甚至有一丝不安,眼睁睁看着女生走到身边,把环保袋压在了刚收拾好的书本上。
“做的还行,不过我不喜欢吃油菜,明天不要放进菜单里。”
廉慕斯说着,从袋子里摸出一个崭新的便当盒。
“用这个装,你那个饭盒漏油,不好洗。”
作者有话要说:慕斯:我当然是故意的,有事吗?
别看慕斯这样,她真的自卑到极点了。
以后一些细节慢慢就会透露出来。
比起阿芙拉,这孩子可怜点。
本来是王者局,硬生生用青铜的心理在打。
焦以丹挺识时务的,真的。
作者也很识时务的,这也是真的。
所以我亲爱的读者们……留言收藏什么的……(疯狂暗示
第7章 失态
运动会的事务推迟到了明日,学生们收拾书本,陆续离开了教室。偶尔有外班的学生从门外探头往里望,交头接耳着离开。
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树影。
教室里只剩下少部分人还在逗留。放眼望去,空荡无人的桌椅间,有堆积成山的练习册和试卷,以及一些挂在椅背上没有带走的背包。
闷浊的空气在开窗后变得通畅,原本弥漫在教室里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几近消失。
教室后方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场风驰电掣的梦,缺口的热水瓶静静立在主人的桌上,重新将人唤回现实。
程安离去前,罕见地朝宁枝道别,颔首道:“明天见。”
她心情似乎颇为愉快,像是打赢了一场胜战,眼角绽放的亲切前所未有。
宁枝并不热情地应了一声,程安皱了下眉,又立刻舒展开,放轻了声音说:“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以后这些人不会再来烦你。”
见宁枝缓慢点头,她再次清丽一笑,与等候在身旁的友人一同离去。
老远,还能听见快乐的谈话声。
“焦以丹她们的表情简直要笑死人,‘我是坏人吗?’,对不起我是。”
“装逼被人打断还不敢吭声,看她对着廉慕斯的脸,我都害怕她憋被死。”
宁枝迟缓地整理书包,脸上并不似他人的轻松。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像是想了很多。
细细回味这几日品尝到的棱角和血痕,眼底沉淀着复杂的感情。
——原来世界颠覆只需要一瞬间。
廉慕斯附耳说的话 还在心中悄声细语,就像魔怔了,不住地回想。
“看大家的表情,等会儿你肯定会想爆笑。”
真奇怪,宁枝想。
对方声音俏皮,笑盈盈地说话,连眼里都是笑意,可一点也感觉不到高兴。
然后她看见了一张张神态各异,让人遐想的脸。
那时其他人惊讶地看过来,最出色的表情当属面目铁青的焦以丹——似乎无法理解她们熟稔的举动,该怎么解读呢,像看见了国王与一只青蛙相谈甚欢,一脸不可置信,甚至夹杂着她从未见过的惶恐。
廉慕斯把饭盒洗得干干净净,走之前还委婉建议了清洁问题:“这样能在清新的环境下学习。”
她一走,所有人集体成了闷葫芦。
焦以丹为首的女生们像泄了气的皮球,颓废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许久后,才一声不响从橱柜里取出打扫工具,默默收拾门口的垃圾和教室后的惨不忍睹,再无一声揶揄和嘲笑。
她们脸上甚至不存在愤懑和不甘,在理智回归后,似乎收拾残局是理所应当的惩罚。
不需要开口,新的书本和试卷已经送到了手中。
焦以丹像一条蔫了的狗,有气无力躲避她的视线,吐露了一句歉意,狼狈逃走。
因为过于丢盔弃甲,宁枝甚至对轻描淡写的结局升不起半点怒火。
这样就赢了吗?
心里突兀地升腾起不真实感,接着就是疑惑,像往石子投入湖面,荡起点点涟漪。
但好像这就是结束了,其他同学们目睹焦以丹的退却,如同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争,已经证明了本色。
既然打倒了横行霸道的魔王,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宁枝以为,如果这突如其来的欺凌可以停止,她一定会高兴,一定会兴奋,一定会解脱。
这数日的折磨已成了她的梦魇,她不止一次在深夜的噩梦中惊醒,不敢让父母知晓,只能躲在被子里闷声呜咽。
对方想把她存在于学校的空间剥削到窒息,并且做到了。她憎恶焦以丹的排挤和欺凌,更是害怕和恐惧,走进教室前都忍不住在门口徘徊许久。
现在,那些梦寐以求的安慰、同仇敌忾和普通的日子送到了手中,敌人不战自逃。
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大结局,恶毒的继母终于凄惨死去,最后一个句话由“在全国人民的祝福声中,王子和白雪公主将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结尾,于是曾经的苦痛和悲伤都应该渐渐消失,不复存在。
这样就一干二净了吗?
当这一幕真切到滑稽地出现在眼前,宁枝惊讶地发现,她首先感到的是难以接受。既不觉得开心,也不失落,只是没有感觉。
想笑,但笑不出来。
仿佛可笑极了,反而失去了笑点。
从内心深处涌上的荒诞将一切渲染上了喜剧的色彩,曾经的痛苦与伤感变得一文不值,就像新一轮的讽刺,将她最后的一点自持凌虐到令人怜悯。
这根本就不是胜利,她已经通过完全的胜利而失败。
宁枝看向窗外,穿透茫茫空间,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彻底理解了廉慕斯的一席话。
……果然想爆笑出声。
隔天,午休时间。
教学楼每层都有专供自习用的学习室,许多学生干脆不去食堂,直接在学习室里吃饭。
与其他学生的想象不同,这群本市算得上超级富二代的纨绔们,吃的大多是家里带来的普通菜色,基本来自家里负责家务的阿姨。
“戎哥出去了?”
“买水去了。”
一班的男生把昨天六班发生的事当笑话说给朋友听:“慕斯就过去转了一圈,理都没理焦以丹,差点没把她们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