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治疗师(156)
姐姐没有说话,只是挣脱了我的怀抱,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勾唇笑着,那笑里,满是凄凉,满是无奈,满是绝望。我哆嗦着伸手摸上姐姐:“姐姐,你别这样,我信你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姐姐抿唇笑了,眼睛弯弯,像小时候一样,那一瞬间,好像世间一切都停滞了一般,许久,姐姐温温说道:“乔乔,我答应过妈妈,要护着你,照顾你,我做到了。我对自己很满意,你对姐姐满意吗?”
我拼命点头,眼圈红了:“满意。姐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我知道你为了我,付出了太多。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傻孩子。”姐姐摸摸我的头,“我是姐姐,怎么会需要你这个妹妹照顾。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总被男孩子欺负,都是我帮你打跑的。”姐姐说着有些黯然,“只不过有的人我打得跑,有的人,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会拼尽全力呵护你的。”
姐姐最后的话让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她在指什么,我紧紧抓着姐姐道:“姐姐,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犯险,我需要你。”
“真成了孩子了。”姐姐温温笑道,又和我闲聊了一会,对我说道,“我叫了外卖在客厅,你要是饿了就去客厅微波炉热了吃。我累了,去睡一会。”说完,姐姐站起身要走,忽地又转过头,“对了,陆曾翰,”姐姐顿了顿说道,“他住院了,在他自己家养伤,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他伤得不轻。”姐姐的声音很低,到后来几乎是逃避一样,匆匆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我愣在那里,陆曾翰受伤了?我脑子又开始轰轰,姐姐已经到另一间卧室休息了,我追出门又停住。我的身体还有些发虚,但是心已经彻底吊了起来,姐姐定的外卖在桌上,我匆匆热了下吃了两口,随后换了衣服走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了,我全身都有点飘,打车去了陆曾翰在北路街的房子,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走了进去。我有他家的钥匙,直接开门入室。
我有些慌乱,边走边四下看着,直到走到卧室,我怔在了门口,姐姐说他伤得不轻,但我没想到会这么重,他的头用纱布包着,胳膊也吊着绷带,腿也绑着。我的心疼得厉害,快步走到他身边,喃喃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没事,都是皮外伤。”陆曾翰的嘴也肿了,说得口齿不太清。
“只有你自己吗?怎么不住医院呢?”我想伸手摸摸,又不敢下手。
“张医生帮我看过了,在医院躺了两天,那个味道我受不了,就回来了。”陆曾翰想动一下,却没成功,我扶着他稍稍靠着床头撑起了些身子,他接着道,“有个护工,出去买东西去了。没事,这都是小伤。”
我实在看不得他这个强装坚强的样子,鼻头酸涩,我揉了揉眼睛,道:“好好休息吧。”顿了顿道,“你们那天后来怎么出去的?”我晕过去了,什么都没印象了。
“打了半天,我用枪逼着邹士钊放的人。”陆曾翰摇头道,“妈的,这个人疯了,不是赶快跑路,不知道还猫在南城做什么。”
邹士钊身边好几个壮汉,陆曾翰以一敌十,还能胁迫邹士钊,实属不易。我想了想道:“邹士钊应该不会想着把我们一锅端吧?”
“谁知道。”陆曾翰嗤笑了一声,细细看了看我,问道,“你姐姐呢?怎么样了?”
他关心的还是姐姐,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也没有问我一句,我有点心酸,但还是强做笑容道:“她很好,没受什么伤,在休息呢。”
“那就好。”陆曾翰舒了口气,看着我道,“那天邹士钊和你说什么了?你没什么外伤,为什么晕倒了?还晕得那么厉害?”他怎么知道我没外伤?看我一脸讶异,陆曾翰补充道,“那天出来直接去了张医生那里,给你检查了。”
我明了。邹士钊说什么了…这个问题让我再次纠结不已,但这个问题,其实陆曾翰早就知道的,却一直蒙骗着我。我看着他,定定说道:“他说,我的姐姐,就是兰珂。”
我的话让陆曾翰忽然慌乱起来,他紧张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我的声音开始颤抖,看着陆曾翰的目光也开始迷离,“他还告诉我他怎么虐待兰珂,兰珂怎么和很多男人——”我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开始掉。
“你姐姐,她知道这些吗?”陆曾翰更加紧张。
我点点头。
“那她怎么说?”陆曾翰盯着我追问。
“她问我,如果邹士钊说的是真的,我会不会嫌弃她。”我咬着唇,挣扎着说道。
“那你又怎么说?”陆曾翰不厌其烦地问着细节。
“我不信!我不信他说的,就算姐姐是兰珂,也绝不会是他说的那么不堪!”我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尖利地喊着。
“你就这么回答你姐姐的?”陆曾翰的眉眼中,露出一丝薄怒。
我抿唇不语,轻轻点头。
“呵,”陆曾翰冷笑,看着我的目光几许陌生,喃喃道,“好,很好。”片刻,他的声音突然变大,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着我,大声吼道,“辛可乔,我没想到你这么自私。”
我没有回嘴,只是倔强地看着他。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乖觉呢,我问什么答什么,你心里有愧吧?嗯?”陆曾翰冷声道,“你是个学心理的,你不会不知道她现在想听什么。她问你嫌弃不嫌弃,你说你不相信,什么意思?就是如果是真的,你还是接受不了是不是?你明知道,她只想听你一句不嫌弃,可你偏偏不说!”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心里像有一万匹马在疯跑。陆曾翰总是这么不留情面,把我心底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扯去。我用手捂住了脸,我的一点小九九,一点也瞒不过同样学过心理且学艺很精的陆曾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探寻姐姐的过往
陆曾翰的火气腾地冒起,“你在回避什么?你只顾着你自己的脆弱,你自己的难过,你想过她吗?她当时是一种什么状况?”
陆曾翰从来没这样骂过我,这次却是越骂越来劲:“她呵护你,为了你可以说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可你呢?你被她呵护得不知人间烟火,不能容忍一点点瑕疵,你知不知道,人在这个时间生存,有多不易?谁能做到洁白无瑕?如果你不是被她护着,你会这么干净吗?可你凭什么反过来嫌弃她?”
“我没有,我没有!”我用手捂着耳朵,我不想听了,他毫不留情地骂到我的心窝里,我被他戳得好疼。我承认我回答姐姐的问题时,的确如他所说有保留。可我不是故意伤害姐姐,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尚且没有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接受这一切,又怎么有暇去顾及姐姐。
“你一定想说,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下意识的。”陆曾翰还不肯放过我,“可是你的下意识是自保,如果换成你姐姐,她的下意识一定是先保护你。可乔,人要将心比心,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再次被陆曾翰戳了心窝子,我哭着滑坐在地上,我错了。我的的确确是错了。想到那会姐姐眼里的绝望,我好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看我痛苦的样子,陆曾翰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少了刚才的声色俱厉,半晌缓缓说道:“她的希望全是你,她最不想让你知道她的过去。可没办法,邹士钊那个老混蛋不干好事。但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会逼死她啊。”
陆曾翰的话把我狠狠吓了一跳,我止住了哭泣,不敢相信地质问着他:“你在说什么?姐姐,姐姐那么坚强——”我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陆曾翰的目光里满是痛苦的挣扎,“你大概是她唯一的寄托了。所以,所有的人都能伤害她,唯独你不能。”
陆曾翰的话让我疼痛,却也让我纠结,我看着他失神道:“伤害她的人,有你吗?”
陆曾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她吧,别让她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还是那句话,她别去硬拼,所有的事,我会慢慢替她解决。”
陆曾翰说得很笃定,我听得迷迷糊糊,却有点泛酸。他和姐姐之间这种默契让我惊讶,也让我嫉妒。也许,不仅仅是默契,他拼死救姐姐的样子,更像是发自内心身不由己的呵护。我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