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板着脸点头,又让她看另一边,显然那才是他过来叫醒她的原因。
夏时转过头去,隔着整个警局大厅,一个年轻男子一身体面地站在那儿,而他身旁正跟赵警官说话的显然是他的律师。
“余绪。”林一出声提醒。
夏时这才仔细看了看那人,原来那就是余绪。很年轻,长得也不错,只是脸上略显疲惫,身姿挺拔,神情不卑不亢。她过了好一会才缓慢意识到余绪的到来与熊成慎的案子有关。当她看向林一时,果然见到他会意地点点头。
“我刚打听了一下,熊成慎还吐出不少出狱之后和余氏那边人接洽的事,还有给私家侦探提供消息拿钱的事,全都说了。我猜他大概是想着,能拉一个垫背的是一个吧。”
这还真是熊成慎能干出来的事儿。不过即便夏时想知道具体内情,现在看起来也是没人会告诉她的。
她看了眼林一,林一会意,悄声说道:“我会关注这事的。”
夏时和林一离开警察局时,余绪也独身走了出来,想来该是他露个面,剩下的事情自然会由律师帮忙处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余绪可还生龙活虎着。
她和余绪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很神奇的是,他们俩本身居然从未见过面,自然也算不上认识彼此。从警局办公大楼出来后,夏时跟着林一身后准备蹭车。意外的是,余绪居然主动向他们的方向走来,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很显然,余绪有话要说。林一皱着眉,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夏时倒是有些好奇他会和自己说些什么。
烈日当空,近午,院子里毫无遮挡,一切都暴露在艳阳之中。迎着太阳的关系,夏时微微眯着眼睛。
林一非常识趣地站到离两人一步开外的位置,但并没有离开,保持着随时可以接近的距离。
余绪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他长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看人时总会让你觉得他是极其专注认真的。然则真实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十分懂得把控自身以及对方情绪的人。
然而当他开口时,谈话的话题却让夏时觉得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他当然不会提及余槐存和当年的事故。
余绪和她说起夏时爸爸的科研,说起姐姐的时装秀和设计,说起他之前很想签下非盈,甚至说起了他支持医院搞安检制度以及对她之前遭遇的关心。他说话时语调轻松但不轻浮,很容易让人信服。简而言之,他是个很会说服别人很有个人魅力的人。
最后不可避免的,他说到宁衷寒。他们是朋友,至少,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余绪笑着说,恭喜你们,宁衷寒是个不错的家伙。
夏时笑笑,说,谢谢,我知道的。
林一在身后咳了一声,夏时抬头,一眼看到了迎面快步走来的宁衷寒。他背对着太阳,光线从他脑后射来,夏时眯着眼睛压根看不到他的脸,可她就是知道那是他。
宁衷寒过来之后,牵住她的手,站在她的身前,以一种保护人的姿态。他和余绪简单打了声招呼便不再有话说。
余绪也不觉得尴尬,朝着他俩笑笑,告辞:“那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转头,带着笑,望着夏时:“对了夏医生,余氏的私立医院我会努力保下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过来,我给你的待遇绝对很好。”
不待夏时回答,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夏时被他这一系列行为弄得莫名其妙,嘲弄般笑笑。
“不许对他笑。”宁衷寒开口。
“我哪有对他笑?”夏时翻了个白眼。
“对后脑勺笑也不行。”
“……”
这么大热天的,顶着大太阳在空地上聊天也太傻了。林一想着,率先告辞离开,他既不想当电灯泡,更不想中暑。
剩下两人也赶紧往外走。
路过传达室时,里面喝茶的大爷笑着对她摆摆手,隔着窗户喊了声:“不跟你说再见了啊姑娘,希望永远不用在这儿见到你。”
夏时和宁衷寒也都笑着朝他摆摆手。
夏时在心里说,好的,希望永远都不需要再来这里。
两人上了宁衷寒的车,宁衷寒启动车子,没忘记问她和余绪都说了些什么。
夏时拽了张纸巾给他擦汗,嘴里倒是一五一十地将对话内容交代了一遍。本来他们也就是随便说了两句,没什么深入交流,聊天内容三两句话就说完了。
宁衷寒皱着眉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了之后叹了口气:“其实余绪人不错,至少在我跟他相处的这么多年的过程中,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可当我听说了那些事情之后,当我谈起余绪或者见到他时,总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会被负面情绪影响。”
“完全理解,”夏时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立场不同罢了。”
她又把林一之前告诉她的那些话转述给宁衷寒,她猜测很可能当时熊成慎给出的错误引导是出自余槐存或者余绪的授意。他们为了转移矛盾,让熊成慎将矛头对准宁平山。
宁衷寒沉默了一会,说自己大概猜的到。
车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低沉,两人的情绪都不算高涨。
车窗外的行道树在太阳的猛晒下依旧挺拔着身姿,只是稍显萎靡的叶面显示着树的状态不算很好。这样的温度下,暴露于室外的所有生命都在承受着酷暑带来的煎熬。
好一会儿之后,夏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往家的方向。
她问宁衷寒他们这是去哪儿。
宁衷寒这才有了些笑意,似乎一直等着她的问题。
“约会啊,”他偏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夏时,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咱俩都没正儿八经约过会,程序不对,这一环不能少。说好了循序渐进的,那就从这次约会开始。”
夏时看他脸上那股认真劲,明白他确实是要带自己去约会。
她低头确认自己的打扮,T恤短裤球鞋,随意又日常。宁衷寒万一要是打算带她去什么高档又私密的餐厅,她现在这身打扮想来是连门都进不去的,非让人给拦在外头不可。
夏时又偷偷看了眼宁衷寒,放下心来。宁衷寒穿得也很随意,上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下面一条运动款长裤,脚上穿的是运动鞋。
还挺配。
等宁衷寒开着车离开市中心,顺着小路七拐八拐地拐进一条老街停下时,夏时的心里顿时满是期待。
都说美食往往藏在巷陌深处,看起来宁衷寒今天要带她去的就是这么个所在。
宁衷寒看她眼中放光,自己心里也是极开心的。他没什么避讳,牵着她的手,顺着街道往前走去。
这条街就是本市极普通的老旧街道之一,老旧的两层住宅楼,通常一楼开着传统的理发店、小卖部等,街道干净,满是旧日风情。
最终,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户十分普通的木质大门前,门外没有悬挂任何标识,跨过门槛,内里是个小院。小院极干净又极居家,晾衣绳上挂着衣服,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盆,红花绿草,齐整有序,还有一个大鱼缸特别显眼,没有鱼,里面趴着两只大乌龟。
温馨又居家的环境。
见夏时有些迟疑,宁衷寒朝她笑笑,掀开门帘领着她进了里间的屋子。
屋内站着位中年妇人,依旧是家常普通打扮,但气质温婉。她看到来人后笑着说了声,来了啊,又对夏时笑笑。
之后领着他们拐进了一间类似餐厅的包间。
原来这是家私家菜馆,由夫妻俩开着,尤其那位阮阿姨的丈夫以前是家五星级饭店的主厨,退休之后闲着无聊在家中辟了这么个地方给熟客们烧烧菜。只接受预定,每天中午、晚上各一桌,且必须是熟人介绍才行。宁衷寒也是托了梅女士的福才知道的这儿。他吃过几次觉得非常不错,心里想着必须带夏时过来吃一次才行。
果然,这顿饭吃得夏时眼睛都眯了起来。席间,宁衷寒找她说话时她也有些无暇顾及。
回去的路上,宁衷寒总是用余光瞟她,嘴角挂着坏笑。
夏时仍沉浸在美食带来的震撼之中,暗自回味。
等红灯的间隙,宁衷寒终于忍无可忍堵住了她仍念叨着松鼠鳜鱼真好吃的小嘴,狠狠吻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