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的花式撩法(314)
唐夏抬了抬手指。
他立马握紧,熬红的眸底,血丝遍布。
“疼不疼?我让医生过来看看,好吗?”像哄着孩子一般,少年将脸颊贴在她手背,低低呢喃。
女孩用指甲挠了挠韩誉掌心。
她刚清醒,浑身都似被抽空,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不疼…”
两个字,在唐夏齿缝间流转,很轻,很坚定。
韩誉吸吸鼻子,黑曜石般的瞳仁里,刹那间就被湿润所覆盖。
满是心疼。
唐夏僵硬地扭了扭脖子,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灯、风扇和角落的空调。
太好了。
这些东西,以及身旁的韩誉,都是真实的。
她,还活着。
女孩眸中含了泪,悲切的情绪涌上心头,又变成了无尽的庆幸,“我…”一个字哽在喉间,牵起唇侧淡
而深情的笑。
韩誉俯下身子,不敢将重量压在唐夏上面,只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膛处,让女孩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
随即,少年摸了摸她柔软的秀发,轻轻拥人入怀。
“我爱你。”他道。
唐夏脊背一颤。
韩誉笑了,下巴虚虚搁在唐夏肩窝,闭眼听着她缓慢的呼吸声。
真高兴,老天还给了他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如果晚一点,是不是你就再也听不到了呢?”
少年嗓音喑哑,夹杂着微不可辨的哭音。
唐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而后,她听到韩誉一遍一遍不停重复着——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就好像真的害怕她再也不能听到,所以他不知疲倦,唇齿间反复念叨着着三个字。
韩誉每说一次,唐夏就落一次泪。
到最后,泪水染湿了枕头,也染湿了少年贴在她耳鬓处的黑发。
夜幕渐垂,医院走廊里的照明灯亮起,透过病房门上一块窄窄的玻璃直直射来,在地面画开一道刺眼的折线。
门口,两个男人倚着墙壁,相视一笑。
笑容疲惫,却又知足。
“爸,虽说我应该高兴的,小夏找了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唐绚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开封,递给对面的唐之海。
后者没接。
这个素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不复之前的斯文、从容,他眼眶深陷,眼袋颇重,头发凌乱,胡渣青黑。
刚好有护士迎面走来,唐绚耸耸肩,悻悻塞回口袋。
“小伙子叫什么?”唐之海突然问。
“嗯?”唐绚一愣,忽而笑道,“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吗?韩誉,叫韩誉。”
唐之海“噢”了一声,若有所思。
一个月后。
唐夏顺利出院。
出院那天,是个艳阳日,父亲开了车,接她回家。
南大被夷为平地,校区需要重建,而全校近三万名师生,从地震中脱险的,却不到二分之一。
唐夏就这样,“毕业”了。
“小夏,回去后,想吃点什么?”
唐之海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温柔地询问。
女孩抱着怀里的书包。
皱皱的,黑黑的,上面沾满了一层脏兮兮的泥土,背面的地方,更是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而肩带处,染上的血迹已经发黑,结成厚厚的血痂,无端显得狰狞。
这是她的书包。
地震发生时,书包一半被垫在身下,还有一半,裹
着自己的右肩。
所以楼板断裂处压下来,刺穿了书包,后又刺穿了她的肌肤。
不得不说,唐夏的确很幸运。
否则按照医生说的,这胳膊十有八九得废掉,哪会像现在,只需要挂一段时间绷带。
“小夏?”
没等到女孩回答,唐之海试探着继续问。
唐夏脑袋靠着车窗,神情恍惚。
她真的…幸运得令人嫉妒。
前几天,南城罹难者家属在医院外头排起了长龙。唐夏趴在窗台上看,看着看着,泪水就浸湿了衣袖。
楼下哭声,几欲冲天。
那何止是一场认尸,那简直就是一场腌心之灾。
有的人,死在地震里。
而有的人,将死在经年的回忆里。
韩誉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唐夏。她身子弱,走多了就腿软,却固执地要下去。少年没办法,只能问护
士借了轮椅,陪她一起到了医院大厅。
厅外,一对对脸上写着浓重悲怆的父母,齐齐将目光投向唐夏。
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女。
女孩不忍,红着眼圈站起,在韩誉的搀扶下,颤巍巍往前走。
人群里有人泣不成声地喊了句:“夏夏啊…”
唐夏寻着声音慢慢过去。
一个月前还笑容满面地带着地方特产来宿舍看她们几个人的中年男女,此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丁叶晗的妈妈紧紧抓住唐夏的胳膊,血红血红的眸底,倒映着女孩同样悲痛的神情。
“阿姨没有女儿了…阿姨没有女儿了…”
旁边的男人揽着丁母,脸上写着如出一辙的苦楚。
眼睛已哭到干涩,再流不出任何泪来。
唐夏搭上女人的手背,感受到一股透彻心扉的冰凉。
她的话,像一把利刃,生生割开了那道伤疤,在现
实面前越发鲜血淋漓。
为什么说唐夏幸运得令人嫉妒?
就是因为,整个宿舍,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高晓蕾的母亲在听闻女儿噩耗时,心脏病突发进了抢救室,张芹的父亲慌慌张张往南大赶,车子追了尾,两腿受了伤。
只有丁叶晗的父母安全到达了医院,却在入口处经历了一次比灾难还可怕的炼狱。
唐夏说不出话来,低头,泪水凝结成珠,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他们最终还是带走了孩子的尸身。
三年前,父母满心欢喜着将儿女送进南大。三年后,南大没有了,他们的儿女,也一同不见了。
唐夏抱了抱丁母。
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她肩膀上哭得几欲昏厥。
人生第一次,唐夏想抬头,指着老天,怒骂一句:我日你大爷!瞎了眼!
那么好那么好的三个女生,才二十的年纪,怎么可
以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唐夏还记得她们说,等自己和韩誉结婚的时候,她们三个必须是伴娘团。
“那我肯定是最美的一个呀。”丁叶晗笑嘻嘻。
“最美不一定,最胖倒是可能。”高晓蕾斜她一眼,轻飘飘吐槽。
“我想做伴郎。”张芹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
曾经玩笑般的承诺历历在目,如今,却不知到底是谁先食了言。
唐夏捂住脸跪在地上,拼命压制着心头翻涌的情绪。
她没有哭出声音,但韩誉从她不停颤动的双肩,足可看出女孩那沉默里蕴藏的巨大悲伤。
少年缓缓蹲下身,自背后将唐夏抱住。
他圈起了一方世界,世界里,她那样无助,那样痛苦。
“韩誉…”
女孩断断续续地喊着他的名字。
“嗯,哭吧,”韩誉紧了紧手臂,胸膛温热,“我在,你可以哭,把你想发泄的,全部发泄出来。”
这么重的心伤,她会需要一辈子去愈合。
虽然艰难,但是没关系,他会一直陪着。
可唐夏,却一度陷入了自闭。
她变得不爱笑,不爱说话,在家里休养的那段时间,仿佛成了一个木头人。
唐之海为此更换了工作内容,将工作地点从学校转到了家里,专注做研究,同时专心照顾唐夏。
唐绚每周都坐飞机赶回海城,不管课业多么繁重,只想着能多陪唐夏一会儿,或许她就可以重新变得开朗。
于漫天天给唐夏打电话,哪怕手机那端的女孩,全程仅说一个“嗯”字,她依旧乐此不疲。
只是,在结束通话后,于漫会揉揉眼睛,一边哭一边跟秦远发语音:唐夏还是那样,她还是那样…我好担心她,该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在努力让唐夏回到以前的样子,可唐夏自
己,却陷入了无尽的漩涡。
她整夜整夜地做梦,梦里全是地震来临前的场景。
醒来后,她抱着宿舍四人唯一的照片静静淌泪。
那是开学军训时班级的合照,班级里如今只有一半人还能看见每天的日出月落。她们四个缩在相片左下角,迎着阳光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