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4)

作者:於意云/lyricinhue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 直升飞机还在半空盘旋着,地面的羚羊就已经四下里逃窜。他们跑到很远的地方停下,一面继续吃草一面回头望,看这个天上来的嗡嗡响又吹起大风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古怪。飞机和羚羊的行动惊扰了在树阴下打盹的狮群,先是小狮子很好奇地上前两步观望,同时母狮敏捷地一跃而起,紧盯着远处的飞机,雄师只是抬了抬头,又瞌睡去了。点击展开

摄影师的志趣在于大型猫科动物,和他住在同一个营地里的一名专门研究狮子的学者,每天一有机会就给他恶补有关狮子的知识。他在草原上已经潜伏了几个星期,费去上万英尺的菲林却还没有一分钟精彩的画面,而今天看见这样的场景不禁又得意又紧张,全然没发觉另有一只狮子正悄悄地从身后逼近。

等他发觉已经为时过晚,他大叫了一声被狮子扑倒,狮子的前爪按住了他的胸膛;摄影机倒在地上,先是不满地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嘶声,然后继续工作,镜头正对着他——如果这台机器保留完好的话,第一个来欣赏胶片的人也许能目睹机器的主人是怎么通过一头狮子的喉咙的。

摄影师伸手去摸挂在腰间的刀;巨大的狮头正对着他的脸,黑色狮鬃在他的颈间拂动,弄得他又痒又痛,麻扎扎地难受。嗡嗡响的苍蝇在两张对视的脸庞间忙碌飞舞——他们的要求很小,只是一点点血腥油汗,根本不知道这生死存亡的紧张。狮子也许是吃得很饱,也许只是感觉好奇,或者正考虑从哪里下口,总之他还没有开咬,只半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雷鸣般的咯咯响,淡黄色的大牙和猩红色的牙龈在摄影师的眼前晃来晃去,每颗牙看上去都比他的小刀更有威力,湿漉漉的红舌头布满倒刺,也许轻轻一舔就能把地上这个人的脸皮撕下来。

和狮子零距离接触,摄影师反而忘却了这巨兽的形象,他只觉得一种无与伦比的沉重和压迫令他动弹不得。狮子的口气很腥,热烘烘的喉管隐约可见,还有一个黑鼻子堵在眼前。他看不见狮子的眼睛,世界只是一张血盆大口。然后他听见了另一种威胁的声音——有什么动物在靠近。狮子抬头,上前两步又停下,似乎犹豫起来。

摄影师看见了,一只猎豹。他不相信这样一只娇小玲珑的花猫敢挑战百兽之王——狮子当然也不信,他的块头差不多是那小猫的六倍!于是他对来犯者发出一声低吼,但没有攻击,反而犹豫——他认出来了:那一身缀满黑色玫瑰花蕾的金黄皮毛,沉静深邃的眼睛下两道延伸到吻突的泪痕似的黑线,类似忧郁的神情——还有那种夺命的危险气息!狮子感受到了恐惧——是“她”!草原上所有动物都敬畏的“她”!能杀死一切的“她”!

她弓起了脊背,身子低低地贴紧地面,四肢弯曲像被压到极限的弹簧,肩胛骨却高高地突显,这是让所有动物都闻风丧胆的姿势——雄师扭头就跑。她作势追了两步,然后转身走向地上的男人。

摄影师站不起来,也许刚才大腿伤着了。对小花猫吓走了狮子的怪事,他还来不及去迷惑,只攥紧刀,紧盯着猎豹,他的反应能快过猎豹的攻击么?但是——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地盯着那野兽的眼睛,然后发现狮子逃跑是有道理的——那双眼睛啊!他情不自禁地要放松戒备了。那传说一样迷人的眼睛!野性勃勃、充满了智慧与灵感的,宝石一样的冷静艳丽,雾一样扑朔迷离——这猎豹啊!能捕获灵魂!

猎豹轻轻地走上前,摄影师还沉溺在大猫那非同一般的眼睛里,被麻痹了,被催眠了,忘记了防备。他有一种迷狂的欣喜,隐隐绰绰地觉得她不会攻击。她仔细地嗅了嗅,突然在他身上淋了一泡尿。

摄影师非常恼火。后来他才知道这些气味刺鼻的液体意味着什么。那是草原上最管用的护身符——等猎豹扬长而去,先后有土豺野狗来打探消息,他们对地上这堆新鲜人肉有强烈的食欲,但只是垂涎三尺地悻悻走开,因为她的气味已经向草原宣布:这个男人归她所有。

第四章 无头绪和严重的无头绪

流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向公寓管理员说明了他要上楼的原因,公寓管理员也终于在疑虑重重中把房间的备份钥匙交给了流羽。

电梯里一个绝色女郎牵着一头喜马拉雅熊,流羽憋在电梯一角,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浑身发痒。女郎并不知道他的窘境,冲他明媚地笑了笑,似乎是表示她的宠物熊不伤人,他不用害怕。流羽也只得哭丧着脸点一点头,然后等电梯一停便冲了出去。他深深呼吸着,终于在连打几个喷嚏后觉得舒服了些。

13号的寓所,两年了,无人居住,光线昏暗。流羽轻轻踩在地板上,尽量不惊醒那些蛰伏了七百多天的灰尘,然后蹑手蹑脚地拉开窗帘。随着窗帘轨道嘶嘶的梦话声,房间渐渐明亮起来,仿佛一个废弃已久的舞台再次使用,但没有演员,观众也仅此一个。

流羽咳嗽了一声,打开窗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再次细致地观察13号的寓所。一个小巧的简约主义的客厅,地板、墙壁和窗帘都是一个色系的,只是颜色逐渐深重。样式别致但并不昂贵的沙发和茶几,最普通的壁灯和吊灯,还有两张模仿拙劣的梵高的作品《星空》和《向日葵》。当然画面上也积着灰蒙蒙的尘埃。流羽小心地摸了一下,感触到颜料厚重的凸凹不平。会是她自己画的吗?

厨房和卫生间也没什么特别,卧室比较大,兼做书房,这才是流羽最感兴趣的地方。普通的写字台,没有椅子,想来她是坐轮椅的。台前挂着一大张非洲地图,不是国家行政地图,却是地形图,不同的颜色标志着沙漠、草原、高山,一条用马克笔画出的长长折线贯穿了那大陆的中部,是什么意思呢?打开书柜,里面有两层摆满了有关非洲地理生态的书,每一本都是久经摩挲的样子。至于其他,内容杂驳,哲学、文学、心理学、人类学、美术史、音乐史,比较浅显的物理学和分子化学、遗传学……有一本《医用解剖》让流羽觉得亲切无比,但紧挨着的是好几本和有关催眠术和降灵术的奇谈怪论书,令他大摇其头。

再拉开抽屉,流羽翻出了笔记本,但里面有字的页面都被撕去了。流羽用铅笔在剩余的第一张纸上轻轻涂着。笔记本里显出淡淡的字迹:“……会在急速奔跑中突然拐弯,所以除了速度,更重要的是一种能预测到猎物下一步行动的本能……”在这些字下面还划了重重的横线,看来主人当时很在意这几句话。流羽对这几句话不置可否,然后找到了一本小小的工作日记,扉页上写着一个名字“巴格西拉”。

“巴格西拉。”流羽轻轻念着,“巴格西拉……”很熟悉的名字,但不是一个人,是谁呢?流羽一面仔细思索一面翻开日记。虽然没有被撕毁,但记录的东西少之又少。在某天写着“美容”,然后空白,翻过好几页又是“美容”,然后空白,“美容”,空白,“美容”,空白……只在最后几页,从12月18日开始是“科学馆环幕电影——已预约——非洲草原野生动物”,然后一个长长的箭头从18号拉到了24号圣诞前夜,想来这七天的内容就是相同了。

又是一个向往非洲的人呐!流羽暗想着把日记放回抽屉,再想到13号那不存在的双腿,油然升起一种怜悯。是因为身体行动不便的桎梏,所以才放飞心灵到那遥远的荒原上去吗?这时他想起扉页上的名字是谁了——《丛林之树》,吉卜林的获奖作品,一只黑豹的名字,巴格西拉。

流羽向来不喜欢jazz,觉得那种音乐总给人以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偏偏酒吧里就放着这样呼吸困难的旋律,他真觉得再坐下去自己的肺也要出故障了。

远远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看他,相互间交换着垂涎的眼神,但看见另一个高大丰满的女人从店门口径直走到流羽面前时,便知趣地不来骚扰。

那女人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紧绷绷的裙子勾勒得浑身曲线毕露。她在流羽对面坐下:“帅哥,找我什么事?”

流羽微笑着递过一个CD机:“听这个。”

女人戴上耳机,叫了起来:“哦——是女的,你的新女朋友?”

“仔细听!”流羽说,然后招呼waiter给女人端来一杯加了薄荷叶和冰的淡酒。

两分钟不到,女人摘下耳机:“给我听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两年前救护中心接到的紧急呼救电话录音。”流羽说,“现在呼救的人是我的病人。”

“哦,她漂亮吗?”女人撩着浓密的红发,露出修长而美好的脖子来。那火红的颜色和流羽的黑发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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