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5)
小说简介: 直升飞机还在半空盘旋着,地面的羚羊就已经四下里逃窜。他们跑到很远的地方停下,一面继续吃草一面回头望,看这个天上来的嗡嗡响又吹起大风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古怪。飞机和羚羊的行动惊扰了在树阴下打盹的狮群,先是小狮子很好奇地上前两步观望,同时母狮敏捷地一跃而起,紧盯着远处的飞机,雄师只是抬了抬头,又瞌睡去了。点击展开
“她现在像个植物人。”流羽说了“像”,但并不打算详细解释为什么是“像”而不是“是”。“我昨天去了她的住处。”他继续说,“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窗帘也拉上了,没有一点杂乱的迹象,就像主人出远门了一样。”
女人喝了一大口酒,皱着眉想了片刻,然后发出一个“嗯哼”的鼻音,表示理解。流羽微笑了。
“你还是像以前那么狡猾啊。”女人点燃一根烟,“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还和以前一样喜欢你。”流羽说。
“但是听说你现在有了新的女朋友。”女人对着流羽徐徐地吹出烟来,“听说就是医院董事的女儿,将来她会有多少股权呢?或者以后你会有多少股权?”
“你认为我会和股权交女朋友吗?”流羽不动声色地反问。
女人呵呵笑了,泉水般流畅而清晰的声音,琅琅地动听。她轻轻地挑起一根眉毛说:“流要是做这种事,死人也会说话了。”
“在我们尊敬的女法医面前,死人也说话——而且句句是实话。你还是那样摘下手套后不洗手就直接喝咖啡吗?”流羽问。
女法医把一只又白又软的手掌摊在流羽面前:“当然洗过!”
流羽转换了话题:“你也听见了,录音里她说突然觉得呼吸非常困难,心脏很痛,又说救护车到了的话可以从公寓管理员处拿到她的房门钥匙。当时的情况是,急救到达时她确实昏迷了。是在白天。我查过,她没有心脏病史,到现在心脏也算正常,呼吸系统也一样。”
“但是窗帘拉着,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主人出远门了一样——”女法医接着他的话说,“好像她对自己的发病早有准备,是吗?”
“所以想拜托你帮我做个音频分析,我想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回事,包括她的心跳和呼吸。”
女法医把CD放进自己的提包说:“现在刑侦上是可以做这样的分析,不过我做不到,只能帮你联系其他人。”她看了看手表:“48小时内给你答复。”
第三天,流羽在13号的病房里时,就在约会女法医的同一钟点,答复来了。“哦,流……”对方是泉水一样朗朗的声音,“结果出来了,心跳72,血压88至103,呼吸14,都很正常,不应该觉得什么心痛或呼吸不畅。她当时拿着电话在屋子里移动,没有任何受阻碍的迹象。”
流羽像是自言自语:“那她是在骗人喽?干吗要说这个谎呢?”他在心里飞快地推断着,初步的结果是13号大概知道自己会这么长久地沉睡不醒,所以随便找个理由呼叫急救吧。
笑声水花似地溅起来了:“不说谎还是女人吗?”
“那你喝咖啡前洗手了吗?”
“当然洗了!”回答理直气壮,然后电话挂断。
流羽若有所思地看着13号,心跳正常,呼吸也正常,除了车祸后的截肢没有任何病史,那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虽不知何时来临,但祸害确实近了,越来越近。他们先是紧张地竖起耳朵,抽动鼻子,急速地甩着尾巴,然后,当风一吹起时,拔腿就跑。
或者说跳更准确,汤母生瞪羚,如果不考虑逃命的紧迫,那跳跃的姿态当真优美。但亡命者的心理可没有半点自我欣赏的轻松心态,因为祸害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如果方向错误,逃得越快便是死得越快。谁能料倒埋伏在长草中的她飞身跃起时,瞪羚竟是笔直地冲她奔了过来呢?一只羚羊与一头猎豹在半空遭遇。这两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撞击在一起,猎豹的前肢紧紧扣住了瞪羚的双肩,牙齿插进那肌肉发达的颈部,然后保持着这样亲密接触的姿势,顺着猎豹扑击的方向他们在半空做了一个360度的旋转后再摔倒在地。
这是一场极轻松又极成功的伏击战,不费吹灰之力,但远处的摄影师在凌空旋转的一刹那迸出了一身的汗。后来这个镜头他每看一次,便止不住地为她喝一声彩。
走在最前面的人带着枪,还有刀和毒药。
跟着他的第二个人也带着枪,还有刀和毒药。
跟着他们的第三个人也带着枪,还有刀和毒药。
他们在长草中悉悉簌簌地走着,沉默不语,突然第三个人说:“那家伙又跟来了。”然后摘下枪,碰地一响。
三个人一起停下,向后张望。长草在风中摇曳,这一枪没有中的,于是领头的人说:“走吧。”三人又沉默不语地向前去了。
他们的目的是黑犀牛,但是接连几天,不知为什么,总有只猎豹跟着来。
黑犀牛的视力非常弱,但嗅觉灵敏且极端暴躁。他们会像火车头一样冲向敌人,鼻端的尖角能把吉普车身的钢板割裂。但这三个人是老手,他们小心地走在下风处,慢慢地接近目标。
一只黑犀牛在刺槐树下乘凉,时不时地摇着那圆管状的小耳朵。苍蝇营营嗡嗡地飞着。几条蓝色的蜥蜴围着这黑大汉忙不迭地饱餐,有的还爬上那厚重的铠甲。虽然作势地东张西望,黑大汉其实什么也没看见。眼见距离已经很近了还没惊动他,三人一起悄悄地抓起了枪弹。
这时黑犀牛突然站起来了,仿佛嗅到了什么讨厌的气味,愤怒地上前两步,喷出沉重的鼻息。
草丛中的三人一动不动,生怕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动静便招来杀身之祸。
长草中跳出一个顽劣的家伙——是她呀,这几天来一直跟踪他们的猎豹。她挑衅地在黑犀牛面前卖弄自己轻捷矫健的身姿,于是黑大汉如一座移动的小山般向她发起冲锋。她越发可恶地招惹他了,跑开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他摇尾巴,还大模大样地坐下来,有恃无恐的样子,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挑衅,一个追击,转眼间两个家伙就跑得不见踪影。三个人呆呆地站起来,领头的说:“走吧。”
三人在长草中悉悉簌簌地走着,沉默不语。但是不安的情绪滋生了,虽不知何时来临,但祸害确实近了,越来越近,……地面隐隐地颤抖,如同有火车迎面隆隆开来。然而比火车头来得更早的,是一身缀满黑色玫瑰花蕾的金黄身影。她左右闪躲着,从三人身边一晃而过,紧接着冲出来的是那个被捉弄的黑大汉。但在这场追逐之外,更被捉弄的似乎是这三个人。
第一个被黑犀牛踩在脚下,第二个被那价值连城的犀角顶起甩上了天,第三个拼命地爬上旁边的一棵树,却发现头顶上蹲着一只懒洋洋的大猫。她眯缝着眼睛,恶作剧般对着这个人打了个哈欠,露出猩红色口腔里白森森的獠牙。
过了几天摄影师路过这里,发现一些散了架的骨骼,还有三枝枪、三把刀和三瓶毒药。好在那些毒药包装得严实,所以草原上那些充满好奇的家伙们想打开来尝尝却没能如愿。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了,参加这顿大餐的有昆虫、猛禽、哺乳类的猫科犬科和看不见的霉菌,但不包括那两个肇事的家伙——黑大汉是素食主义者,至于她么,不知为什么,似乎对人肉缺乏兴趣。摄影师对着那些零乱的骨头划了个十字,然后用小刀挖了个坑埋掉。至于刀枪毒药什么的,他收拾起来准备以后交给有关部门。
他在做这些事情时,她正趴在不远处的树上懒洋洋地看着,不过他没发现。
想要唤醒她,应该了解她;想要了解她,应该知道她平时都干了些什么。尝试着做做她平时做的事,也许能理解她的感受。可惜的是,13号房间里留下的所有有关她日常活动的文字记载,只有那本扉页上写着“巴格西拉”的日记。
她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从房间的布置很难看出来。或许是个自由职业者,或者没有工作,依靠残疾人的福利补助也能维持生计。她平时又会做些什么呢?目前知道的是美容和到科学馆看环幕电影。在医疗记录里记载着她在截肢后接受过短时期的心理治疗,但心理医生对当时的病人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人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消失得和死亡一样彻底。一想到这里,流羽满腹狐疑:她何以把身后的事情打扫得这样干净?
第五章 两段失败的婚姻,说明婚前性教育的重要
流羽看见沙发上摆着一张报纸。单独的一张,从一整份里抽出来的,放在他平时坐的位置上,想必是女孩故意放在那里要他看见的。他拿起来,不是新闻也没有时事,这一面是明星婚恋,下一面是宠物专栏,这两版都是他从来不看的,女孩明知如此却放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