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9)

作者:也稚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边缘恋歌 关键字:主角:裴辛夷,阮决明 ┃ 配角:周珏 “弗拉门戈(港译‘佛兰明歌’),一种被认为是西班牙文化符号的舞蹈,却从来不属于真正的西班牙文化。她诞生于西班牙南部干旱贫瘠的安达卢西亚平原,一朵绽放在边缘社会的市井之花,浸透了悲怆与苍凉。……弗拉门戈真正是一种带着镣铐的舞蹈。”裴家辛夷鲜少露面,神秘至无八卦可探,一向狠辣的娱记写到她也温柔三分。点击展开

一个女人满足自己的欲望,决计不是该被嘲笑的事情。

裴辛夷打消了心头那点儿坏念头——“讨教”闺中私趣以羞辱对方。她点头应了“嗯”,关上了门。

她抬手勾住脖子上的毛巾,原是要将其解开,却顿住了。

小说里的故事不管用什么顺序记叙,多是清清楚楚道来的,而现实里曾经发生的事——我们称之为回忆——却总是毫无章法地跳出来。你不知道与一个人久别重逢先想起的是什么部分,你也不知道先想起的部分能代表什么,它们就像你遗失的拼图碎片,在这儿发现一点,在那儿发现一点,一点一点的来。好的,坏的,又像是全部堆在一起要你找。

裴辛夷最先想起的是那年的圣诞节,那噩梦般的雪夜。

*

然而这是头顿的夏夜。

阮决明低头看了眼下方的水缸,无声一啐,心道:“妈的,我鬼迷心窍。”

他一手攀着窗沿角,一手撑着外墙,整个人悬在半空。他不能发出一点儿声响,落下去不是,攀上树也不是。如此遭罪,不是鬼迷心窍了是什么?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阮决明才往后一跃,吊住树桠,轻松落地。他整理了孝帽,往前院走去。

门外,南星双手抱臂而立,一见着来人立即走了过去,低语道:“人已经放了。”

阮决明正要迈步,见南星欲言又止,问:“还有?”

南星在自己的脖子边比划了一下,“这是?”

阮决明无言,摸了摸颈项上的刀痕,还好只是破了皮,已不渗血。他说:“猫儿抓的。”

猫?哪只不要命的“猫”敢对刀哥动手。南星不解。

阮决明不理会他想些什么,跨步走进厅堂。

室内依旧肃穆,只是有好些人禁不住连续熬夜,躲到角落,在诵经声里昏昏欲睡。那些都是西贡一系的人,享惯了风月,莱州的人常历险恶,守夜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个个精神抖擞。他们一见阮决明走进,立马颔首道:“刀哥。”

“嗯。”阮决明应声,往深处去。

消失了两小时的良姜就跪在佛龛前,身上没有任何挨了拷打的痕迹,仿佛真是睡了一觉。裴繁缕此前就是这么说的,良姜现在也是这么说的,没有人猜疑。

良姜闻声,转过来身来。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阮忍冬唯一无二的副手,他身高不过五尺一,有着长期经受日晒的金麦色皮肤,明目浓眉,着实是顶俊的男人,尤其在这烂仔堆里更是打眼。

阮决明淡然道:“休息好了?”

良姜只略一点头,非常敷衍。

阮决明并不计较,兀自在前面的拜垫上跪下。

香火缭绕,他们一前一后跪着,离得并不远,却有一道看不清的分界线在之间似的,无论怎么看都很生分。与其说生分,不如说总有种交战前戏的平和。厅堂里的人亦然,以棺椁为界分成两派,有人若不小心与对面的人对视,会十分刻意地避开。

大约这篇土地总是绕不开南北问题,在阮忍冬南下之时,阮氏就彻底分裂成南北两派。现在两方的人能和和气气共处,只是“五服制度”深入人心,葬礼事大,一切等结束再摆上台面。

要说良姜与阮忍冬的渊源,得追溯到七十年代末。那时边境战火绵延,良姜的父亲为佛爷而死,良姜原就在莱州寨子生活,因此事被佛爷接过去,住进阮家大宅。良姜与阮忍冬同岁,他们一起长大,情谊比手足还深。

阮忍冬不在,良姜就成了兄弟们心中的话事人。裴繁缕所说的“这里我话事”不过是强撑面子,她也知道这里的人虽称她“大嫂”、“阮太”,但肯受她差遣的没有几人。

过了会儿,裴繁缕从隔墙后走进前厅,她披麻戴孝,又是端庄的女主人了。

良姜照往常一般招呼道:“大嫂。”

裴繁缕见着良姜好端端的在这儿,稍显惊讶。她意外于阮决明这么快就放了良姜,一时更揣摩不透阮决明的心思了。

阮决明也招呼了她一声,又说:“三点出殡,是否要开始准备了?”

各个都客客气气,装作敬重她的样子,真是可笑。她这样想,依然端着严肃的表情说:“过一会儿吧,客人舟车劳顿,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她左右看了看,不见阿梅,便唤来阿惠说:“告诉梅,两点一刻叫裴小姐起床。”

*

石英腕表上的秒针安静地转动,裴辛夷倚在床沿,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哪里需得着被人叫醒,她压根儿睡不着。

两点一刻,叩门声响起。

“准备出发了?”裴辛夷出声才发觉声音暗哑,不晓得是烟抽多了,还是被人掐狠了,喉咙隐隐作痛。

“是啊,裴小姐,方便开门咩?”

“乜嘢?”裴辛夷走过去,手放在门锁上没动。

“裴小姐,穿高跟鞋不方便,我拿来一双布鞋。”

裴辛夷打开门,见阿梅拎着一双黑布鞋,大小似乎正是她的码数。是了,上山时阿梅替她拿着高跟鞋,许是那时看的码数。她道了谢,“有阮太这样的阿姊很贴心吧?”

阿梅正蹲下来将鞋子放在地上,听见此话顿了顿,“太太心地很好。”

心地很好,绝不会好到给她送鞋。

裴辛夷穿上鞋,阿梅笑说:“正合适。”

话音未落,阿梅还来不及起身,手便被鞋底压住。她心口一跳,抬头看去。

逆光里,裴辛夷眼含笑意,轻声说了句越南话,“你是谁的人?”

阿梅慌张地摇头,“不是……”话一出就意识到自己言错,发不出声了。

不会越南话的人忽然说越南话,旁人怎样都该惊诧,她露馅了!

第7章

裴辛夷笑意更深,足下力道加重,“船上的那些话是故意讲给我听的?”

“裴小姐,裴、裴小姐,不是的,不是的。”阿梅说起白话,原就不标准的发音更是偏得一塌糊涂。她再想掩饰也没用了,事情已败露,她完了。

裴辛夷像是知晓她的心思,捞她站起来,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用担心,他就是想让我发现你为谁做事。”

裴辛夷后退一步,换了白话说:“多谢,告知阮太,我过一阵就下去。”

阿梅张了张嘴,“阮太……”

裴辛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阿梅放宽心,接着掩上了门。

裴辛夷盘好发,换了衣裳,戴上黑丝绸手套。等走廊听不见一点儿动静了,她提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噼里啪啦的闹声,裴辛夷揉了揉耳朵,走进前厅。

人们围在院子边上,留出中央一片空地,红纸包裹的鞭炮铺展成红毯,阮决明一手握着打火机,一手捂着耳朵,点着这一响,立即又去点那一响。同样忙碌的还有南星与另一位男人,应该就是良姜。

裴辛夷虽没见过出殡前会放鞭炮的丧事,也知道这是大陆部分地区的习俗,寻常人家是不会放这么多响的。越南许多文化承自古中国,阮家这么做却不是演化来的越南式,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式。

据说佛爷祖上不姓阮,其父亲是大陆北方人,不知何故逃到云南,又越过边境去到莱州。想来,佛爷源于“老佛爷”——清朝皇帝的特称,也或许源于北京俚语“佛爷”,由“千手千眼佛”演化而来,意为扒手。

半个世纪前,佛爷的父亲在莱州扎根,偷了人家的姓氏,偷了人家的农田,靠着种植罂粟过活。中国人向来有“寻根”的传统,这位父亲干着埋没良心的勾当,还不忘祖上是药商,为儿子其取名为商陆。后来,阮商陆“开疆辟土”,成了“割据一方”的佛爷,仍按照父亲留下的药谱为小孩们取名。

无恶不作称“佛”,白事铺展如红事,颠倒黑白仿佛是这一家人生来就有的本领。

七七四十九响鞭炮点燃,轰轰隆隆,轰轰隆隆,震耳欲聋,势必要将整座岛的生物都唤醒。

裴辛夷受不了这声响,放下行李箱,捂着耳朵,面朝墙而站。

好一会儿,闹声小了下去,耳畔传来一声“喂”,突如其来又这么大声,手抖了一下,她冷冷睇过去。

阮决明垂眼,弯起单边唇角,“稀奇,你也会被吓到。”

裴辛夷往他那边偏了些头,呼吸若有似乎的摩挲着他的耳垂,“故意让人送鞋,你就不怕阮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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