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3)

作者:也稚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边缘恋歌 关键字:主角:裴辛夷,阮决明 ┃ 配角:周珏 “弗拉门戈(港译‘佛兰明歌’),一种被认为是西班牙文化符号的舞蹈,却从来不属于真正的西班牙文化。她诞生于西班牙南部干旱贫瘠的安达卢西亚平原,一朵绽放在边缘社会的市井之花,浸透了悲怆与苍凉。……弗拉门戈真正是一种带着镣铐的舞蹈。”裴家辛夷鲜少露面,神秘至无八卦可探,一向狠辣的娱记写到她也温柔三分。点击展开

至于裴怀荣最初创立公司的资金由来,坊间有许多传奇版本,无人讲得清。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裴怀荣与弟弟在越南共同打拼,却背叛对方独占资金。加之后者再未踏上这片土地,似乎断绝了来往,更佐证了兄弟反目的事实。

实际如何,恐怕只有裴家的人才知晓。

夜色笼罩,宅子里很安静,佣人领裴辛夷去偏厅,呢绒沙发上坐着一老一少,不见女眷。

裴辛夷在一端的单人沙发落座,右膝盖搭上左大腿,自然得犹如这是自己的领地。不招呼任何人,她直接问:“乜事?”(什么事)

裴怀荣头发染得乌黑,穿白色西服,手握拐杖的银质虎头,颇有老式绅士派头。他难得露出倦容,也不训斥她目中无人的作态,出声说:“阮忍冬死咗。”

年轻那位急切道:“阿爸,阮忍冬才三十七,这肯定是谋杀……”

裴辛夷听他说“谋杀”,弯了弯唇角,“我睇你该去做差人。”(警察)

即是方才来电的人——二太的儿子裴安胥,看相貌着实平平,看气度更是娇生惯养的纨绔。他指着她,龇牙咧嘴只道出一个“你”字。

裴怀荣压了压手掌,以防他们吵起来,说:“辛夷,你去一趟。”

裴辛夷一顿,说:“越南的事都是五哥在打理,没我的份。”

裴怀荣颇为不悦地说:“那你有听话?以为我不知,老五次次闯祸都依仗你,送他的‘航线’一条保不住。”

裴安胥揉了揉额角,大有忍气吞声的意味,“辛夷只是处理码头小事,阮家的现况她一无所知。”

裴怀荣横眉道:“扑街仔,几时轮到你说话!自己几斤几两掂量清,先搞定后天的股东会。”

裴辛夷笑出声,“是咯,你们各个不得空,这女婿死得好不是时候。”不等父亲呵斥,接着问,“阮忍冬怎么死的?”

裴安胥说:“还不知,四姊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讲不明,他虽然是个残废,但健康状况一直稳定,况且有四姊悉心照料……一定是那位做的。”

“那位?”

“你仔细想,阮家就这么两个儿子,阮忍冬死了对谁最有好处,当然是阮决明。”

裴辛夷睨了他一眼,“就算是谋杀,阮太也难逃嫌疑。”

裴安胥小心翼翼地瞧了父亲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根本不知阮决明是什么人,进阮家不过十年便吃下莱州半壁,阮伯是‘佛爷’,他就是‘佛刀’,连良叔都要喊他一声‘刀哥’。”

“好了!”裴怀荣一声怒喝,猛地咳嗽起来。

“阿爸!”两位儿女连忙围过去,拍背的拍背,拿药的拿药。

裴怀荣吞了药片,放缓语气说:“讨论这些冇用,裴家的人必须去。”

裴辛夷维持平常的神色,问:“要待几日?”

裴怀荣没有言明,只道:“礼数要周全,处理妥当。”

裴辛夷应“好”,再不多说一句,冷淡告辞。

裴安胥好心将她送出门,边走边说:“我冇同阮决明正式打过交道,但听四姊说……”

裴辛夷止住即将而来的絮叨,“不用给我情报,你是怕我抢你生意,还是担心我回不来,今后没人给你善后?”

“你好歹是我阿妹……我找契爷借人保护你?”

“我是去谈生意,要一群烂仔冇用。”[1]

“等会议结束我立马过去,在‘佛刀’手里拿货冇那么容易。”

“看来他很英雄主义。”

裴辛夷对“佛刀”知之甚少,但晓得《水浒传》里写鲁提辖的句子——直教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

何其狂妄,敢谓之“佛刀”。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有很多方言,只在必要时写常用口语及特别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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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烂仔:街头流氓,狭义指混帮会的人,可以理解为“古惑仔”。

第2章

时间回到现在。闷热的空气拂过沿街的法式建筑,摩托车在马路牙子上胡乱横穿,西贡沉在黄昏里。

三轮车夫的背心被汗水浸湿,眼睛里也渗了汗似的,视野有些迷蒙。他看着前方的路,看着座椅里女人的背影,飞快蹬着踏板以打消心底的遐想。

裴辛夷额角也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已摘下软呢帽,又不得不脱下在腰线以上的黑色长袖外套,放在倚着扶手的皮质手提行李箱上。连衣裙的袖子刚刚拢过她纤细的肩头,大圆领兜下来在沟壑前坠成褶皱。程亮的尖头漆皮高跟皮鞋亦是黑色。通身上下肃穆的黑,显然这人是要参加葬礼。

三轮黄包车在码头外停下,裴辛夷将外套搭在臂弯处,拎着行李箱走下来。鞋面擦过地面上的碎石,发出轻轻的碾压声。同车夫一问一答,她递上美钞。

远远的有人高呼:“来了!”

裴辛夷侧过脸去,瞧见两位额间系白麻缎带着圆领盘扣短衫的女孩。想来是阮家派来接应的佣人,她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女孩们快步上前,其中一位用不太标准的白话说:“裴小姐?”又作了自我介绍。

会讲白话这位叫阿梅,眉目端正,称得上小美人。另一位叫阿惠,看上去还很稚气。

“你们认得我?”裴辛夷这样问并非好奇,而是出于警惕。

阿梅笑着用白话说:“西贡码头除了太太,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靓女。”

裴辛夷平淡地说:“上船咯。”

岸边停泊了不少渡船,大多仍是旧式的需要人力划桨的小船,一艘白色小型游艇在其中尤其打眼。女孩们先跳了上去,而后伸出手来。

裴辛夷将行李递过去,拎起裙角轻轻一跃,轻巧地登上船。阿梅劝她去内舱就坐,遭到拒绝只得作罢,急忙呼唤驾驶舱里的掌舵者开船。

引擎轰鸣,游艇划破水面,白浪卷卷,往头顿驶去。

头顿半岛位于越南南部,走水路出入西贡的必经之地,旧时是小渔村,在法殖民时期开辟成度假地,好山好水,风光宜人。阮家领地在越南北部,穷谷绝崖的莱州,阮忍冬腿部有疾,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为休养不得已南下长居。

不管在哪里,两兄弟龙争虎斗的故事最为人乐道。十年大戏落幕,继承人离世,私生子真正成为莱州话事人[2],坊间遗憾少了份谈资。亦早有流行语,连跑码头的小孩都会讲——“莱州有佛刀,西贡有顽疾”。

裴辛夷若是知晓这句话,定会转述给事事要人善后的少爷听。毕竟裴安胥除了父亲,最看重的就是阮忍冬——事事替他打点的姐夫。

阮忍冬的死意味两家联姻解除,准确来说是阮家长子与裴家二房的姻亲,两家的生意也许不会终止,但裴安胥这个负责人可能会被换掉,他当然心急。但阮忍冬死得太突然,让人疑心是阮氏内部斗争所致,他也怕受牵连。

裴怀荣如意算盘打得好,赚钱的生意交给儿子打理,探虚实、见佛刀,攻克男人,自然是“最疼爱的正房幺女”的差事。

裴辛夷没有讲错,收拾烂摊子是她,趟浑水是她。父亲只当她是废棋,弃之可惜。

*

晚霞温柔洒落,水面泛着粼粼波光。被晒了一下午的甲板的漆白金属护栏仍发烫,裴辛夷碰了一下就收回手,双手抱臂,忽显得心事重重。

女孩们不能自己进内舱,就跟着站在甲板上,倚在护栏一侧。终归才十六七岁,她们在庭院里遵守严格戒律,难得出来呼吸自由空气,没一会儿便闷不住说起闲话。

“佛爷真的不来吗?”

“太太说了,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

“怎么也是亲儿子……听说莱州那位不是亲生。”

阿惠惊呼一声,抬眼瞧裴辛夷,见她全然不觉,放下心来说:“十八岁进家门,拜了祠堂,怎么不是亲生?”

“你替那位说话,不怕招来不满。”阿梅掩唇一笑,“还是你……”

“胡说!那位可是二少爷,不是我能想的。”

“明白就好。”

“那位真可怜,跪了整整两天,姜先生跟了大少爷这么久都没有这样。”

“姜哥要忙前忙后,当然不能长跪。那位有什么可怜?太太才可怜,三十一岁,正好的年华却失去丈夫,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在阮家生活下去呢。唉,那样的美人,嫁给大少爷已经很辛苦了,也不能有孩子。”

阿惠眼神闪烁,放低了声音说:“只和你说喔,我觉得那位根本没有传闻说的那么无情,甚至还很温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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