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明歌(110)
他说的越南话,令两个小孩倍感陌生。再看他身旁笑得开怀的女人,裴安菀皱起了眉头。裴安逡亦觉奇怪,悄声问:“点解他们离得这样近?”
裴安菀抿唇不语,看向阮决明的眼神里含着生气。
他们跟着裴安胥走到阮决明一众人周围,只盯着阮决明看。可阮决明并不看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
裴安菀担忧、疑惑、生气,这下又添了一分忧郁。情绪过量,她整理不过来了。还好裴安逡牵着她,暗暗给予她鼓励。哥哥总算有了点儿哥哥的作用。
裴安胥原以为阮决明他们打算去冬猎,询问了具体的,了解到是去马场玩。他向曾念说明,问两个小孩愿不愿意去。
阮决明这才讲起白话,“两个仔仔会骑马,同我们去玩咯,待在这里也闷。”
裴安胥附和,鼓动曾念带两个小孩一道去马场,还说:“念姨,你该看看阮生他们的马场,岛上的俱乐部完全比不了。”
曾念瞧见小孩们期待的眼神,思忖片刻,说:“外边冷,我就待在这里。你带他们去吧。”
“也好。”裴安胥对小孩们说,“同五哥去骑马,让妈咪留在这里好不好?”
两个小孩互看一眼,裴安菀做代表,点头应好。
阮决明对越南朋友们解释了两个小孩的官方来历,对曾念说:“我们走先。”
裴安菀看着阮决明率一行人走出去,也不管她和八仔,鼓了鼓腮。裴安逡深知她的心思,耳语说:“菀菀,六姊在人前也是这样,我们应该充分理解并尊重他的做法。”
裴安菀思索一阵,肯定地说:“八仔,你终于讲了一次对的话。我赞同。”
*
不算上同行的马仔,他们一行有八人,除了阮决明和裴安胥,都是第一次来村寨。他们选择步行去马场,可以领略沿途风光。
裴安胥想加入阮决明他们的谈话,可顾及两个小孩,慢吞吞走在后面。天气晴了一点儿,像是河内的阳光终于移到了偏僻的山野,穿透乌云而洒落。
他不禁想起上次来访的时候,四姊还和他争吵。人说不在就不在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家,还能维系多久?
“物是人非。”他叹息。
裴安菀听见他说话,问:“乜嘢?”
裴安胥轻摇头,“累不累,五哥背你?”
“我又不是三岁!”裴安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许是距离拉得太远,阮决明等人停下脚步。裴安胥注意到了,扬手说:“没事,你们走你们的。”
阮决明静默地看了他们数秒,走了过来。裴安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走进了,阮决明说:“菀菀,我背你?”
裴安菀努力撇下唇角的笑意,淡然地说:“点解?我可以自己走。”
阮决明轻笑一声,“还要走一阵,你穿皮靴,小心磨痛了脚,不能骑马。”
“那……”裴安菀眼眸一转,抬起下巴说,“你背我咯。”
阮决明笑着蹲下,反手招了招,让她伏到背上。裴安菀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趴到他背上,却不想他一下子站起来,吓得她赶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阮决明笑出声来,稳稳地背着她往前走,“菀菀,开心咩?”
“点解开心?”裴安菀贴着阮决明的侧脖颈,闷闷地说。
“哦?不开心啊。”
“你让我觉得……你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阮决明暗自叹气,“菀菀,我不能让你们有任何危险。”
裴安菀蹙眉说:“不认识我们就是安全咩?”
“你很聪明的,应该明白点解妈咪那么做,我也一样。”
“我知啊,我和八仔都知。可是,”裴安菀顿了顿,抬眸看向远远走在前面的人们,“那个女仔是谁?点解你和她那么亲近?”
阮决明一愣,“妈咪让你问的?”
“乜嘢?妈咪不知啊。我在问你。”
裴安菀同他说了一会儿话,渐渐消除了些许隔阂,像以前相处时那般,轻轻捶他的肩膀,略带威胁意味地说,“快点讲啦!”
阮决明无奈地轻笑,“算是我的同事,我们共同参与了一个项目。”
“乜项目?”
“唔……越南海拔高的地方也是会下雪的,你知咩?有一个叫萨帕的小镇,冬天会下雪。我和‘同事’们呢,在萨帕建度假酒店。酒店完工了,要去验收成果对不对?他们从西贡啊河内啊过来,顺路咯,我邀请他们到家里来玩。”
阮决明耐心解释,末了还问,“明不明?”
裴安菀连连点头,“所以那个女仔和你冇关系?”
“当然咯。”
“这样就得了,我怕妈咪呷醋呀。”
阮决明心下一滞,故作轻松地问:“妈咪这段时间好不好?”
“妈咪很忙,又要顾古玩行又要去三姊的公司上班,我觉得她好累,平常都很少讲话。她以前话很多的。”
“你心疼她?”
裴安菀用很轻的声音说:“爹地,你不心疼吗?”
半晌,阮决明说:“嗯,我想她开心一点,过得如意。”
可他怎么做,她好像都不如意。
裴安菀淘气地捏了捏阮决明的耳朵,“爹地,妈咪好想念你的。知道今日要来见你,她昨晚都睡不着觉。”
“菀菀,我也很想她。见到她才发觉,我有这么想她。”
在阮决明背着裴安菀往前走之际,裴安逡就“嘁”了一声,这会儿看着他们说笑的身影,颇为不满意。
他是男孩子没错,可谁说男孩子就不需要背?可笑!
裴安胥瞧了好几次他的表情,琢磨片刻说:“八仔,你是不是走不动了,我也背你吧?”
裴安逡揩了揩鼻尖,语气平常地说:“冇嘢,我又不是女仔,可以自己走。”
裴安胥一把拍上他的肩头,笑道:“男子汉!”
终于到了马场,阮决明把裴安菀放下来,去招呼其余人。裴安逡找到机会,对裴安菀说:“你是不是好得意?”
裴安菀对他吐舌头,“我知你羡慕我,谁叫你不主动。妈咪讲过,主动争取才有机会。”
“哗!”裴安逡叹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说服自己是懒得同她争辩。
*
那边厢,裴辛夷和裴怀良坐在佛爷的会客室里。虽然是三人的谈话,裴辛夷多数时候只是听。谈论的关于阮决明和事情,由他负责的两家的生意,以及他擅自送给裴家的钱。
佛爷说的很含蓄,大意是这笔生意在裴家没倒台前都不可以终止,以及裴辛夷得嫁进阮家。
裴怀良有他考虑,他需要裴辛夷这个招财童子,不会同意裴辛夷嫁来越南的。况且,他怀揣着裴辛夷不能嫁给阮决明的秘密。
不过他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拂了佛爷的面子。他问:“辛夷,你怎么想的?”
阮决明为做戏而说了一年半载的婚事,如今竟要成真,裴辛夷心头五味杂陈。她说:“我想知道阮生的意思。”
阮商陆沉吟片刻,说:“我和明谈过了,他听家里的安排。”
听家里的安排,就是说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裴辛夷隐匿许久的攻击性冒了个尖儿出来,“裴家做正经生意,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帮会社团稳定。裴家表面上干净,有许多朋友,许多门路。只要裴家不破产,这笔生意可以持续下去。有你的扶持,裴家也不会破产。
“可是维持两家的平衡,比起靠姻亲关系,不如直接拿捏住我阿爸。你看四姊,阿爸在意她咩?我对阿爸来讲更可有可无。佛爷,如果这是笔交易,对你们来讲好处几多?冇啊。”
“裴六,不能这么说嘛。”阮商陆嗓音低沉,说话缓慢,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可谁人都知他是佛爷。真正的话事人是不显山水的,被踩了尾巴也不会叫唤。
“我和你阿爸、你良叔,是很好的朋友。你良叔还是我的妹夫。我的儿子和朋友的女儿结婚,是亲上加亲。我们是‘家族’,家族内部的关系决定外部事情的发展。我只是希望我们这样的家族关系能长长久久延续下去。”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裴六,我们都知道明为什么送这么多钱。明对你很上心。”
没有人再辩驳,裴怀良也不敢。他多说一句今日或许走不出这村寨。
给香港那边发去简讯,告知裴怀荣,婚事就这么定下了。不同于向家,阮家是不会和你好好坐下来谈判的,就一个“结”字,没有别的选项。具体的再议,总之是一定要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