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如梦之梦(53)
她奶奶还想从中斡旋:“囡囡,就让你爸爸留下吧。”
朱璧倔强地扭过头:“行,他要留下的话,那就我先走好了。”
朱向荣苦涩地摇摇头:“不用了,姆妈,那我先回家帮秋芳做饭好了。”
从医院出来时,朱向荣远远地看见妻子正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台等车回家。他原本可以追上她一起走的,却在一番踌躇后,扭头走相反的方向进了地铁站,然后再在陆家嘴站出了站。
位于浦东新区的陆家嘴站,是上海金融中心的核心位置,附近集中了金茂大厦、上海国际会议中心、环球金融中心等大量高档写字楼。朱向荣目标明确地笔直走进了其中一栋写字楼,乘电梯来到四十七层,迎面是一家地产公司的醒目LOGO。这家地产公司的名字和地址,不久之前被他妻子常秋芳一再喜孜孜地提及过。
走到公司前台负责接待的前台小姐面前,朱向荣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请问闻江潮在吗?我想见他。”
瞥了一眼模样苍老憔悴一派潦倒不堪的朱向荣,前台小姐很快就能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判断出这是一个不够格被老板“接见”的人。她浮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纯属礼貌客套地敷衍了一下:“先生,请问你和闻总有预约吗?”
朱向荣实话实说:“没有。”
“对不起,先生,如果你没有事先预约就冒昧来访,闻总是不会见你的。他很忙,没时间会见不速之客。”
话一说完,前台小姐就低下头去处理其他事情,不想再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浪费时间。朱向荣却用力敲了敲桌子,让她重新抬起头来,看定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加重语气强调地说:“告诉闻江潮,我是朱璧的父亲,他一定会见我的。”
这句话被前台小姐用内线电话传到闻江潮的耳中时,他的眼眸深处,蓦然多了一种冰棱般尖锐刺眼的东西。沉默片刻后,他沉声回答:“带他来我的办公室。”
朱璧的奶奶在医院结束了输液治疗后,差不多是傍晚七点钟了。她开车把奶奶送回家时,常秋芳已经做好了一桌清淡小菜,正等着她们回家吃饭。
发现只有婆婆和女儿进了屋时,常秋芳有些奇怪:“咦,囡囡,你爸呢?怎么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呀?”
朱璧听得一怔:“怎么他还没有回来吗?我早就叫他先走了,只比你晚走几分钟而已。”
“没有哇,他只比我晚走几分钟吗?可现在都三个多小时了,走路也该走回家了。奇怪,他这是上哪儿去了!唉呀,不会出什么事吧?”
对于母亲的担忧,朱璧抱以嗤笑:“算了吧,他能出什么事啊!”
奶奶也不认同:“向荣可能是想着回家吃饭反正还早,就四处转一转逛一逛去了,这些天他不是天天都这样吗?可怜,在监狱里关了十年,现在放出来看什么都像看西洋景一样新鲜。”
常秋芳也不愿意往坏处想,马上附和婆婆的话:“对,应该是这样,他一定是逛西洋景去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要回家吃饭了。囡囡,快,帮忙摆碗筷吃饭吧。”
想到父亲很快就要回家了,朱璧本能地就不想留下来和他一起同桌吃饭,马上找借口拒绝:“不了,我约了江潮晚上一起吃饭,我要先走了。”
虽然很想留下女儿和丈夫一起吃顿饭,但是朱璧的这个借口让常秋芳无法勉强她,只能憾然地目送女儿匆匆离去。
朱璧离开不到五分钟,朱向荣就回了家。听到妻子说如果他早几分钟进门还能和女儿见上一面时,他苦涩地一笑:“没关系了,囡囡反正不愿见我,我也不想让她不开心。只要她下辈子能过得幸福快乐,哪怕这一辈都不让我见她也没关系了。”
三天后,朱向荣保外就医期满回到了监狱。听到这个消息时,朱璧暗中松了一口气,这个她下定决心不会再认的父亲终于回到他四面墙的小世界去了,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秋愈来愈浓,阳光碎金有时,梧桐细雨亦有时,无论晴或雨,都是诗情画意的秋之风景。
在朱璧眼中,此刻秋天最美最好的风景在她的画布上。纯白画布中,大片大片的绚丽色彩挥洒出一幅香山秋色图。黄栌叶的殷红胜火,银杏叶的灿灿如金,枫叶的鲜艳似霞……漫山遍野的叶焕丹红,都被她用油彩画笔细腻绘成了一幅鲜活生动的图画。风景如画境,画境留风景。
画面中,一树绛雪红霜似的枫叶是特写部分,树荫下并肩站着两个人,虽然只是寥寥数笔的写意身影,但闻江潮一看就笑了:“不错,这个身影一看就是我,不过,你为什么不画正面呢?”
“这幅画主要是画风景,人物就没必要画得太细致,否则就是抢镜了。”
朱璧一边说,一边拿着画笔继续完善画面。闻江潮从背后抱住她,俯在她耳边轻轻带笑说:“那什么时候再画一张让风景当陪衬以人物为主的画像好不好?”
亲昵的耳畔细语,令他说话时涌出的轻柔气息如无形的手指轻扰,她觉得有些痒,不自觉地一缩脖子,笑意止不住:“好痒啊!”
“痒?这样都觉得痒吗?不会吧。”
一边说,闻江潮一边不相信地故意朝着朱璧的耳朵吹气,吹得她感觉更痒了,笑着直躲,他则想搂住她不让躲。嬉笑打闹间,她手里的画笔不小心在他白衬衫的前襟上擦了一下,留下长长一笔嫣红色。
“唉呀,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衬衫。”
闻江潮无所谓地瞥一眼多出一抹异色的白衬衫,嘴里却故意说:“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衬衫,就这样被你弄脏了,你得赔我。”
朱璧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一转:“好吧,我赔你一件新的艺术衬衫,你站着别动。”
端起调色盘,就着刚才调好的颜料,朱璧手持画笔蘸上色彩就胸有成竹地在白衬衫上画开了。随意的几笔挥洒后,闻江潮身上那件白衬衫的前襟上多了一片栩栩如生的枫叶。手掌的形状,鲜艳的色彩,绚丽又温柔地紧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看着衬衫前襟上多出的这一片鲜艳枫叶,闻江潮笑了:“这件Charvet手工衬衫配上你的手工画,还真是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衬衫。很漂亮,我喜欢,谢谢。”
朱璧嫣然一笑:“喜欢就好,算你识货。朱璧出品,必属精品,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洗。”
两人正谈笑晏晏着,闻江潮的手机响了,看一下来电显示,他歉意地对朱璧一笑说:“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电话是向千峰打来的,开口就问:“江潮,朱璧的父亲是不是叫朱向荣?”
闻江潮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瞥了身旁的朱璧一眼。她此刻的注意力又回到那副香山秋色图,画笔不时轻盈点落在画面上。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他一派姿态悠闲地踱到落地长窗边,声音保持同样的悠闲,让她察觉不出丝毫异样:“是的,有什么事吗?”
向千峰似乎有些不好措辞:“那……她父亲的情况有对你说起过吗?”
“说过,怎么了?”
闻江潮确切镇静的语气让向千峰的声音轻快多了,不再含糊其辞,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天向千峰因故在他父亲某位老部下的办公室坐了坐,恰好遇上一位中年妇女为其在监狱服刑的丈夫长期保外就医一事找上门来苦苦恳求。他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无意中瞥见她拿来的申请资料中,家庭成员一栏里有朱璧的名字。
“我还以为朱璧没告诉你她父亲的情况呢,否则保外就医这种事还用得着她妈妈到处奔波求人嘛!她跟你说一声,你再嘱咐一下我,让她家老头子出来长期养病问题不会太大。她父亲这种情况,她就没找你帮忙吗?不对呀,即使她不找你帮忙,你知道了情况也应该不会袖手旁观,不等佳人开口就会出手相助才对呀!怎么就错过了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呢?”
向千峰一惯笑嘻嘻的玩笑语气,闻江潮却没有半点要跟他说笑的意思,声音压得又低又沉:“你不懂,这件事有些复杂,你千万别插手管。”
虽然他说得语焉不详,但向千峰听话听音,若有所悟:“哦,是这样啊!刚才我还想过要不要帮忙说句话,让她爸爸早点出来呢。幸好先给你打了个电话,否则这个忙只怕帮了也是白帮。不但讨不了好,你们没准还要怪我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