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岁+番外(29)
太多问题萦绕在心头。
他回头看我一眼,不由嗤笑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说话,眼泪却忽地簌簌落下。
他微微皱了皱眉,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撒了,转身向我走来:“怎么又哭了?”
“是你命人烧了东流殿的书么?”我垂着眼睛,口中满是血腥气。
他抬了下巴,语气依旧冷淡:“不过是些旧书罢了,烧了便烧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盯着脚尖半晌,陷入一阵沉默。
他袖袍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我身边,我的喉咙发涩,许久,复又哀求道:“不要杀长羡……好不好?”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着她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去送死。
苏澜轻睨着我,勾唇笑道:“晞儿,我早已说过,旁人的死活,自是无关紧要。”
我呆呆地发怔,沉默了许久,迟迟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若我说……你不杀长羡,我告诉你卫姜公主的身份呢?”
他的目光锋利一转,表情霎时冷峻起来。
“我是姜国人。”我说,同时微微后退一步。
余光中他袖袍下玉骨修长的手攥紧了。
“卫姜公主……是我姐姐。”
他闻言愣了一瞬,似是恍然,却并无我预料的一般,对此有很大反应,仿佛他早已料到如此。
“那么,你可知她的下落?”他的口吻轻淡。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我的鼻子一酸。
只可惜,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见我一言不发,他似是乏了,冷冷启唇道:“你明知我为何要杀长羡,却还替她求情?”
“苏寻的仇未报,你还要让我放过她?”
我咬着唇,依旧一声不吭。
苏澜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忽而问道:“晞儿,若是说我不恨你,你信么?”
他的眼眸中浮浮沉沉,聚了一层看不见的波澜,令我心底发慌,迫不及待地想要张口辩解些什么。
他却一拂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三晚上稍微晚一点发!七点改到十二点发!谢谢大家的理解!
今天的更新很多小天使说没看懂,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这里有一点悬念没有揭开。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后面会解释的。
第23章 前尘20
静仪公主得了东流殿,心满意足,又向苏澜讨了几个侍卫,道要保护殿中的姜国传国碧玺。
而我的名字,自然夹在了那一长串侍卫名单当中。
我知她大约只是想将我从寝殿支开,而苏澜也许是怜悯她双目有疾,全都一一应准,无一例外。
眼下我作为昭国人,是秦人的眼中钉,因此到东流殿这等僻静地方避避风头,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只是有时我盯着已经空荡荡的东流殿发呆,仍然久久不能回神。
公主将碧玺装在玉匣中,置于殿中显眼处,仿佛根本不惧怕有人来偷。
想必这碧玺本就是假的。
我盯着它看了半晌,忽然想起沐沐死前曾说她见过这枚碧玺,确为真物。
可她一个仿冒的卫姜公主,如何会有真的碧玺?
我心中顿生疑窦。
说来,这宝物我小时候倒是见过寥寥几次。
太师说,这碧玺与国运息息相关。若其莹莹如月而亮,则天下海晏河清;若其缺裂生瑕,则国之将倾。它常年躺在父君书房的桌案上,父君宣布退位后,便要将它传给我。
我将那碧玺拿起放下,只觉得有些沉重。
燕国流亡而来的军队势如破竹,为首的听说是个病秧子,却率军连破七城,不日便可兵临秦淮城下。
父君近日酗酒更频,听闻昨日竟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上朝,气得老太师晕倒在朝上。
我心想,大约那群朝臣一心想让父君退位,也是有几分原因的。
可为何是我呢?
“姜国百姓信服你。”此话是小郎君说的。
他对我如此说时,我正在淮川河岸放下一页小舟。
“看,这个是你的。”我转过脑袋看他,指了指河中漂远的那页晃晃悠悠的纸船。
近日宫里的守卫愈发松懈了,听说城外兵力不足,连卫戍皇城的不少将士也被调去了。
以至于我与小郎君翻墙出来,也只有几个劝阻不成的暗卫。
我本想是带他来看金灯花的,听闻城中百姓说,最近这花开得尤盛,家家户户都出来赏花。我寻了一圈,却没寻到半点踪迹。
最后,便只好放了两只纸船。
“但这可不是普通的纸船。”我一本正经道。“若你有难,这叶小舟会赶来救你。”
他无动于衷,只当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我知他不信,有些生气,气鼓鼓地要走。
江面上的小船慢悠悠漂远了。我转过身,衣裙却被什么东西勾住,回过头,却见他拽住我,罕见地皱起了眉:“去哪儿?”
我的唇角偷偷翘起来,面上却仍满不在乎道:“我要回宫!反正你也觉得无趣。”
他却面无表情,此时只挑了眉,指向我身后:“他们来了。”
我一惊,立刻回过身,果真有几个暗卫匆匆向我们的方向走来。
见我讶异得很,为首的侍卫行了礼,道:父君在宫中不见我的踪影,又听闻我与小郎君偷溜出了宫,勃然大怒。
我正欲辩解,他们却已不由分说将小郎君捉住,便要带走。
我顿时急了:“你们放手!不许动他!”
暗卫无奈,绕过我时停下脚步:“这是圣上的命令。请公主不要为难我等办差。”
我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小郎君绑走了。
回宫后,我气冲冲地去书房寻父君。他负手而立,面色沉怒。
几个宫女即刻垂首退下了。
“父君……”我一张口,立刻被他打断。
“你竟敢带敌国的质子私自逃出宫?”他盯着我的衣衫,突然雷霆大怒。
我心下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郎君,顿时心生惧意。但我还是按捺住疑惑,力争道:“是我一意孤行,父君责罚我就够了,不关他的事。”
“你还当他是什么纯良无害之辈么?天真!”父君啐骂道,额前青筋毕露。我握紧了手指,僵立着,一股不知哪里而来的愤懑忽然涌上心头:
“既然父君知晓我天真,就不该传位给我。”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但也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倔劲,使我不肯服软地接着顶撞道:
“父君不想要的王位,便硬塞给我,这难道是一个君主所为么?”
父君怒极冷笑:“好啊,你倒要来教训我了!”
他的眼白泛着丝丝血红:“你可知,我为了将那个位子留给你,费了多少周章?!”
“若不是我叫人改了姜国的黄历,让姜国百姓相信,他们的下一位王必定是位公主,你以为这王位能传到你手里吗?”
我有些发怵,不由向后小退了一步,靠到书案边上,转而恳求道:“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若有机会,我不想做……”
话音未落,我身后似乎碰到什么物什,摇晃不稳地转了几圈,咣然落地。
我回过头,大惊失色:碧玺摔落在地,磕出一道狭长的裂纹。
父君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慌忙捡起那碧玺,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来。在看到那道难以弥补的裂纹后,他心灰意冷,仿佛一瞬间苍老下去。
我懊悔极了,张了张口,却哑然失声,只好深深低下头,手指攥得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了金灯花。
它们就沾在我的衣衫上,绒绒的,狭长的红色花瓣,血一样的颜色。像是从方才起便沾在那里了,美得不似凡俗之物。
我喉头一哽,声音细若蚊蝇:“父君,我错了。”
许久,头顶没有再传来声音。
“罢了。”我听到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你下去吧。”
回忆戛然而止,我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又昏睡过去了。
轮值的守卫还未来,我的目光再度移向那块碧玺。
青玉色的碧玺精雕细琢,棱角被反复使用而磨平。而在雕纹的边缘,隐隐显现了不易察觉的瑕疵:
一道裂纹。
我傻眼了。
苏澜最终还是没有杀长羡。
只是他再也不理我了。
我去找他时,他正在持正殿书信,持笔低首清冷之姿,看也未看我,薄唇似剑,眼峰更是冷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