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37)
江妤知道乔致远在想事，也不敢出声打搅，就看着车窗外的某个角落发愣。果然跟她料想的一样，乔致远急着把事定下来，就是想先斩后奏，等生米煮成熟饭了，乔家不认也不成了。其实他们在一起没多久，谈婚论嫁确实早了点，乔致远有这个打算，一来想趁热打铁，二来速战速决，趁家里还没察觉，马上把事办了，到时候谁拿他们都没辙。
只是江妤觉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实在有些委屈，他们着急忙慌地把事儿办了，以后乔家人怎么看她，乔致远夹在她和乔家之间左右为难也好左右逢源也罢，怎么的都不好受。江妤自知比不得豪门闺秀矜贵，但骨子里也是清高的，不管是低三下四地讨好，还是忍气吞声地受着，她自认都做不到。所以与其以后不省事，倒不如现在来个痛快。
在坐车上坐了许久，乔致远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窄小的空间烟熏火燎的，江妤都呛出眼泪了，她打开自己这边的车窗放了放辛辣的烟味。
乔致远摸起烟盒里最后一根烟，刚要点上，瞧见江妤通红的眼睛又放下了，像是叹息像是无奈地说：“我家里没你想的那么势利，我跟谁结婚他们不大管，找个条件好的算锦上添花，找个条件一般的也没啥影响。就是乔老大官僚主义忒大，什么人在他那儿都得分个三六九等，什么事都得讲究个齐全。你知道也好，我跟陆馨那会儿就是他搅合黄的，这还不算，陆馨她爸也是乔老大亲自办的，就因为这事蒋冬至跟我闹翻了，他觉得是我太怂了，陆馨她爸那事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可是连陆馨都保不住实在太窝囊了。没法儿，我吵过闹过，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可是没用。乔老大说了东西砸坏了，再换批新的不就完事了，反正陆财务长贪的多，这钱从他身上出。我不顾别的，总得顾着陆馨吧。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实在没招儿，我就自杀。在卫生间里我拿刮胡刀在手腕上比划了半天，我以为我会害怕，可一刀下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巧了，原来死也没想象的那样难过。只是死也没死成，被家里的保姆发现送去了医院。全家人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哄着我只要不寻死了，娶谁都成。就乔老大连个眼泪嘎达都没掉，回头就在陆馨她爸身上下了黑手，罪名成立都够判死刑的了。陆馨跪下来求我，我没辙了，不放弃也不行。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乔老大这人的手段，说不准哪天就用在你身上了。”
乔致远的曾经往事江妤只知道一个大概，还是从旁人嘴里七拼八凑出来的，经乔致远三言两语这么一概括才算全面一些。江妤除了震惊就是震撼，那是怎样的无可奈何才能让乔致远这样的人有想死的念头，不是走投无路的绝望，谁会嫌命长轻生呢。
江妤听他平静地叙述完，内心的挣扎不言而喻。她清楚如果选择走下去，她的路不会比陆馨好走，甚至她的情况更糟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妤十分不理解乔致谦的偏执，到底什么样的执念让他可以枉顾自己弟弟的生死。
“闲的呗！”乔致远像弹琴似的敲着方向盘，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怕不怕？”
“怕什么？”
“乔致谦”
江妤对上乔致远的眼睛，忽然升起一股勇气，“不怕……”
乔致远笑了，“那咱们说好了，真有那么一天谁也不许退缩，一定坚持到底。”
第43章
在乔致远之前江妤没跟别人谈过, 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什么样的状态算正常，不过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 身边人不少都加入了脱单大队, 在她看来都大同小异, 结果不外乎两种，要么修成正果要么一拍两散, 过程也不见相同, 有时甜甜蜜蜜有时吵吵闹闹。反观她跟乔致远好像跳过了过程，直接奔向了结果。只是有时候走捷径未必就是事半功倍，尤其感情这么回事, 少走一步, 结果都有可能天差地别，更别说她和乔致远之间省了许多步。
一段感情总是要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的, 就好比盖房子，前期的地基不牢，就是房子盖起来了，也是危房，后期所担的风险也是巨大的。江妤和乔致远就是在盖一座百尺危楼, 当信誓旦旦的承诺在世俗琐事的纠缠中渐渐褪了色，不再是千金难买的感动, 而是束缚彼此的枷锁时，江妤觉得什么甜言蜜语都是狗屁，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于是爆发了两人恋爱期间第一次的争吵, 事情的起因是陆馨。
自打饭局那事之后，江妤再没见过陆馨，陆馨在碰了两回钉子之后也没再主动联系她。然而该碰到的事该遇到的人总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躲是躲不过去的。再见陆馨是在医院里，她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像口锅盖在了肚子上。江妤悄悄地计算了一下，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她直接办了住院手续，打算在医院待产。
小吴负责她所在病房的那一片，所以少不了有关她的八卦。陆馨的状态很不好，听说这回就是因为情绪波动巨大影响了胎儿，已经有轻微的流血现象了，所以才想来医院待产。光是陪产的人就有七八个，又是保姆，又是月嫂的，连催乳师都带上了，在医院待产这么大阵仗还是头一遭，只是始终不见亲朋好友来探望，就连孩子他爸至今都没露过脸。陆馨一直郁郁寡欢，心里藏着事，整天就是窝在床上看育儿书，偶尔天气好会让保姆陪着去楼下转转。
陆馨住院大约一个多星期了，江妤始终没跟她打过照面，当然这跟江妤刻意回避有关系。江妤觉得自己挺矛盾的，一方面不想见陆馨，一方面又总是不自觉地留意有关她的信息。比如，小吴忽然神秘兮兮地跟她说，她看见一个男人进了328号病房，应该是探病的，又是鲜花又是水果的，这个男人她们还认识，算她们医院的老顾客了，以前住过602病房。
江妤听完这话，手一抖打翻了托盘，针剂掉到地上摔的稀碎，把小吴下了一大跳。
江妤也是最近才知道乔致远跟陆馨一直都有联系，而且近期联系的还很频繁。她也是无意间知道的，那天乔致远洗澡，手机忽然响了，来了一条短信。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没显示姓名，只是一个号码。看那数字组合也不像是卖保险的或者什么推销电话。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就点开了看了一眼，索性乔致远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的习惯，所以她很轻易地看到了那条信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放心，我没事了。”
江妤直觉发短信的人跟乔致远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算上标点符号都不到十个字，不亲昵不暧昧，但却亲切自然，有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当时江妤还没怎么疑心，直到有天半夜，乔致远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急冲冲地出去了。她趁着乔致远穿衣服的功夫悄悄地看了一眼通讯记录，这才发现又是那个号码。江妤留了一个心眼，暗暗地记下了那个号码，第二天上班用值班室的座机打了过去。那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就这一声江妤就已经认出来了，话筒里的声音像一根刺似的扎在她的心窝上，江妤愣怔了一会儿，随即机械化地回复了一句，“对不起打错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了就一定生根发芽，江妤似乎就是从那时候起得了疑心病。所以当她听小吴说有个男人来探望陆馨时，她下意识的觉得是乔致远，尤其还是住过602病房的，这么一看除了乔致远好像也没别人了。江妤只觉得心里憋闷的慌，一面觉得应该过去瞧瞧求证一下，一面又觉得去了也是添堵，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思绪在来回拉扯，江妤只觉得脑子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明白了，她就一直漫无目的地瞎忙活。等回过味儿来，一抬头才发现居然鬼使神差地来到328病房。
江妤在走廊中间站了一会儿，她琢磨着用个什么理由进去才好。正想着，就听见里面传来几句争执，声音很小，听不清说了什么，听声音是一男一女。江妤悄声地靠了过去，这才发现病房门敞开了一条缝，应该是为了空气流动刻意留的。江妤凑过耳朵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透过门缝她看见屋里就两人，保姆护工应该都被支开了，陆馨神情疲倦地靠着床头若有所思，而那个神秘男人不是乔致远，居然是蒋冬至，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蒋冬至一脸的怨气在地上转着圈来回走。他一边瞧着陆馨，一边走走停停的，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