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焚城雪(78)
陈舒翌却对她说:“那我觉得你可能走不了了……”
唐琪惊讶地看着他,经不得站起来说:“你说什么?你把他怎么了?”她一向冲动,却不料这时说漏了嘴,她想收回这句话已经晚了。
坐在那里的陈舒翌嘴角上扬,好似是得意般看着她。唐琪开始害怕,陈舒翌说:“你很聪明啊,唐琪……你这么聪明,却为何对那个小子久久不能忘怀?”
唐琪豁出去了,坦白说:“我哪里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从小就有点喜欢他,再加上我性子倔老爱缠着他,日子久了,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掉的?”
陈舒翌歪着头问:“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唐琪低头道:“他把我那块怀表还给我了,那里边有我们两个人的合照……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
陈舒翌回过头说:“他小时候就这样,不要的东西就会扔掉,看都不会再看……就像以前父亲送给他一匹小红驹,是罕见的品种,那时候他年纪小,看到它喜欢的不得了,然后就把自己的马甩给了我……”
唐琪说:“你是说他另有喜欢的人了?”
陈舒翌摊开手,一副失言的模样,摇头说:“我可没有这么说……也许是吧。”
她突然想到那天去别墅里找她的女人,不过现在想这个也没有用了,她有所求的看着陈舒翌说:“舒翌哥……能让我见见他吗?”
陈舒翌扬眉道:“你为什么会猜他在我这里?”
她见他的神情,便知他心怀不轨,只是在这里和她揶揄浪费时间,她索性将自己早就想讲的实话说出来:“舒翌哥你骗不了我,从我中箭受伤那一年,你在我家拿箭射了两只乌鸦,我就隐约猜到了……我爸妈,还有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机灵聪慧,舒翌哥你知不知道,成南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能从他眼神里看出来的神情,我都看得出来,也会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说些什么……也许你不相信,但我就是想说,你们是兄弟,骨子里流的都是陈家的血,就是因为这样,你们的动作习惯几乎是一样的……成南小时候受了伤他都没多说一句,皱着眉咬着牙就回家了,而你也是一样……我那天,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你一看见我就瞬间惊慌的样子……”
陈舒翌沉默,过了一会儿却大笑起来,他笑着站了起来道:“唐琪妹妹,你不是一般的聪明,看在当年你没有揭发我的份上,我现在放了你,你可以坐船走了。”
不料陈舒翌会放了她,唐琪垂下眼说:“可我还是想……”
这时一人敲门,陈舒翌说了声“进来”,一个兵背着枪手里拿着一封电报说:“报告,这是刚来的密电。”
陈舒翌走出去看完密电,然后回来对她说:“我会让你见到他的,应该会很快,等抓到外港的那些革命党,我就让你见他一面。”不过他又想了想说:“本来我也想见他的,可是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他手里举着那封密电,似是胜卷在握。
陈舒翌转身走出去,有两个人把门关上。这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她环视这间屋子,却是一扇窗户都没有,她开始失去勇气,也许只能等着陈舒翌来带她走,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于是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渐渐睡着了。她突然醒来,因为听到门外的声音,她此时才注意到门上有个眼,她静悄悄走过去,两个兵在接岗,他们说着什么,一边把身上的枪摘下放到墙角,一直等了很久,外面没有动静,她守在门里,站起来望出去,许是天晚了,这又是一件无聊的差事,那两个人坐在地上打起盹。她又生了胆子,手悄悄握着门把手,一点一点……
原来这门没有锁,她悄无声息打开门,心就提了起来,她迈开脚步见他们毫无察觉,便从他们中间垮了出去,尽头有一扇窗户,外面夜色浓重,已经是夜晚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四周好安静,空气中湿重且寒冷,又有一股霉味,她来不及想这些,见前面无路,只有右边往下走的楼梯,没有灯像是通往黑暗的路。她小心翼翼扶着墙走下去,时时刻刻迈着轻步子,又担心楼上的两个人醒来。
她迈下最后一步台阶,眼里只有几星壁上的灯火,而光亮照耀的周围是铁牢,两边都是冰冷的黑色铁门和墙壁,她捂住嘴,一时间停止脚步,惊讶眼前看到的景象,后背颤栗。过了会儿她慢慢向前,脚步像是有回声,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越走到深处,她看到旁边一扇门里透露亮光,她走到那里,亦提高了警惕。她轻声说:“有人吗?”
里面有动静,她拨开铁门上的口子,一下子看见里面有一双眼睛,她吓得差点叫了出来,不过很快门里的人就问:“你是谁?”她过于紧张,见是一个人,说:“我是被关在这里的人,你也是吗?”那人沉默一会儿,然后说:“这里很危险。”她虽看不见他的样子,但她说:“我救你出来。”她看见壁灯边有一串钥匙,于是拿过来,可上面有十几把钥匙,她一一试过去。终于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里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而楼上的两个人应该是发现她逃走了,楼梯传来声音。
她情急之下说:“他们发现了——”
她迅速被他拉了进去,那人亦把门虚关上。里面着实黑暗,一盏油灯亮着微弱的光芒,她忽然看见原来里面还有一个人,躺在草席铺的床上,而仔细一看,她怔了怔,跑上前蹲下去叫着:“成南,成南……是你吗?你怎么了?”
全大成闻声回过头,他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眼下也管不了这些,他躲在门后,听外面的声音。唐琪叫着陈晔平的名字,才让他慢慢睁开眼,他本是虚弱,看见唐琪出现在这里,因为口干舌燥又说不出来话,他把头转向全大成那边。那两个人先是担心他们这边,跑过来检查,不过走到牢门口就发现了异样,放在壁灯下的钥匙不见了,那两个人对视,然后推开门,门开了一点,一个人发现全大成,全大成速度把前面的人拽进来,对外面一人猛踹了一脚,他脱下手里的人背上的枪,外面的人正拿下枪拉动枪拴,他快速用刺刀刺中外面的人腹部,利落的拔出然后回过头,那人撞倒桌子,唐琪惊呼一声,全大成刺了他的喉咙,血喷到墙上。
陈晔平从床上起来,全大成过来看着他们,然后说:“你们认识?”陈晔平看着里面外头死掉的两个人,他便说:“你去外头看看。”全大成点头,得了指示立刻出去查看。
陈晔平走过去把另一人手里的枪夺过来,唐琪站在他后面,他对她说:“帮忙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
“啊?”
她开始有点懵,随后明白过来马上照着做。
全大成回来了,他说:“这一共有两层,我们在一层,南面的门就是出口,我刚才看了一下,外面有一队日本兵,门外还有两个人把守,我已经把他们做掉了。”他已经换上了日本兵的衣服,背上一把□□,又道:“你们快把衣服换上,参谋长,你们跟着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但我还是要拼一把。”
他的目光坚毅,话语里带着一丝热血,他担心陈晔平身子虚弱,但陈晔平强打起精神,捡起地上的枪已经拉了拴,跟他并肩作战。他们把唐琪护在后面,到了门口,那两个已经被全大成打死的兵倚躺在墙上,身上的衣服亦被扒了去。全大成听外面的动静,那队兵巡逻过来,走近时,也许一个人察觉到门口少了两个人,便过来查看,嘴里念的叽里咕噜的话,全大成也听不懂。但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推了一次门发觉推不动便起了疑心,原来是那两个死掉的兵挡着门,全大成向后看一眼提醒他们,然后稍挪动地上两个人的位置。
外面一人推门进来,开了一点门,里面似是被什么塞住了,他走进来,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他低头看去,顿时发觉不对劲,退出来喊人,全大成从里面掐住他的喉咙把他带进去,迅速结果了他。这引起外面几个人的注意,他们察觉里面发生什么,都扛着枪小心翼翼走过来,一个人踹了门,举着枪往里看,里面黑洞洞一片,他试探地往前一步,全大成现身举枪朝他脑袋开了一枪。外面的人愣了一秒,然后一齐朝里面开枪,全大成关上铁门,门上却有几十个凸起的窟窿。他拽起一个死兵,开门把人往外一扔,外面的人下意识都退后一步,有几颗子弹打到死去的兵身上。他砰砰开了几枪,外面只剩下两个人,他们互看一眼,亦不敢再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