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眼(70)

服用安眠药自杀的母亲也在两三天后出院了,期间因为两人破裂的母女关系,郑椿在病房走廊上又与她大吵上一架,无理取闹似的,发泄着被父亲抛弃的糜烂情绪。

祝兴妍也只是公事公办性地替她缴费,无情无义,也没有任何要与她较真的意思。

日子过得极快,一眨眼就将近元旦了。

由于病患激增再加上医资力量不够充裕的缘故,祝兴妍的排班表就更加密集起来,白班夜班轮番交替,就连回家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常常是在办公室搬个折叠床对付了事。

这天夜里,她刚从手术室出来,就接到了陈静琪的地打来的电话。

隔着冰凉的手机屏幕,听筒里头传来她火急火燎的声音:“妍妍,我看见你男朋友进急诊了,现在正在做检查,你要不要赶紧过来一趟啊?”

男朋友?

祝兴妍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叶润绩恋情结束的事,还没告知过陈静琪。

所以……意思是叶润绩进急诊了?

可他不是回英国去了么?

思绪混乱成一片,大脑却早就成了空白。

莫名其妙的,像是被什么搅乱心绪,她的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他怎么了?”

陈静琪知道得不算太清楚:“是我们同科室的陈旻给他做的,听说是因为过敏诱发的哮喘,感觉有点严重的,叶律师之前有这个病的呀?”

“哮喘”两个字直直撞入耳中,引得祝兴妍顿住了脚步。

一时间有算不上太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却压根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回忆。

眼前晃过些许骇心动目的画面。

祝兴妍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赶忙加紧脚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在哪做的检查?”

听出她话里的急切,陈静琪一五一十地报上号来,跟着又安慰上一句:“你别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电话挂断,祝兴妍已经行至电梯门口。

看着持续停留在某一层的电梯,心底跟水沸腾似的着急。

怎么就不上来呢?

虽说她也是呼吸科的医生,碰到过许多比这还要棘手的情况,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就是冷静不下来,整个人凌乱得如被狂风肆虐的野草,找不到任何方向。

电梯仍直愣愣地杵在那一楼层,祝兴妍却等不及了。

也顾不得安全楼道的灯光有多昏暗,她把手一拉,径直朝目的地楼层往下走。

仿若黑暗与他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

鞋根噼里啪啦地踩着,突兀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寂的楼道里。

短暂的几分钟,祝兴妍从七层下到是一层。

再一推开门,视野又恢复如常的光亮,凌晨二点的急诊等候区域,照旧是人来人往,不少家属坐在外头的椅凳上着急忙慌地等待着。

祝兴妍过去的时候,陈静琪因为后面工作的原因已经先一步离开。

与此同时,也在人群一眼捕捉到了整等在急诊室外头的徐辰逸以及其他几名律所同事,还有正从医院大门口走进来的叶父叶母。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祝兴妍的脚步仿佛是被极重的铅拖住,方寸之地都难以挪动。

几乎是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胆怯与畏缩。

更准确的说,她并不知是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因为她已经和叶润绩,完全没了关系……

终是被懦弱打败,祝兴妍艰难地撤回脚步。

像是个缩头乌龟似的,重新躲进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办公室。

由于明天还有早班要上的缘故,祝兴妍也懒得回公寓去了,倚靠在桌头酝酿起睡意来。

但也许是因为顾念着叶润绩的事,她整个人的神经都几乎是绷着的,没有丝毫的困意。

有关于他的病情,祝兴妍通过后续陈静琪之口,已经大致了解清楚。

手术进行得极为顺利,叶父叶母也给他安排好了病房,休养调整一两个星期,估计没有大问题。

但不知为何,祝兴妍却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就像沦为宇宙间最为渺小的一粒尘埃,就连与自己对口的病症,他都没有任何需要她帮助的地方……

睡意浅淡,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阖眼。

脑海中,不知不觉地浮现出某些高中时期的画面。

夜晚寂静,微凉的春风吹动湖边纷飞的柳絮,也将压住天上月色的浓云拨开。

晚自修结束,等到寝室门禁的时间,祝兴妍这才从班级离开,而叶润绩也如往常那般像个影子似的跟在她边上。

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路算不上远,也算不上近。

只不过为了图方便,她还是会选择走近路,穿过一条枝繁叶茂的幽僻小径。

到了四月,那块土壤里种植的幼苗都纷纷冒出了新芽,各色的花儿含苞欲放,也有的已经绽放出清新淡雅的色彩,开始迎接人间芳菲的春天。

借着点亮的青黄路灯,祝兴妍踏着石板铺成的小路往前走。

只是才走了一两米,祝兴妍就发现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步子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她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没打算回头,照常那般,不动生色地往前走。

也记不清到底走了多久,视野的底部却倏然滑过一道阴影。

祝兴妍下意识垂眸,幽暗之中有双发亮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

瞧着这算不上瘦小的身形轮廓。

她几乎是马上辨认出这是那条近期流窜于学校各处角落的流浪狗。

四目相对间,她惊慌失措地高喊了一声,继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反方向跑,料峭的风迎面扑来。

因为太过惧怕,她根本看不清眼前到底有什么。

狼狈地往回逃跑着,毫无预兆地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硬实的胸膛,手腕也随之被他拽住。

祝兴妍抬起眸来,少年如一睹高墙挡住了她的去路,那张英隽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之中,眸光却在夜色又清又亮。

瞬息之间,安全感包裹过来,她就像是在漂泊的海上,抓住了有人迹的船只。

他清润的话音从头顶落下来,情绪平静:“祝兴妍,以后等我下行么?”

她还没从惊吓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呆愣了半晌。

再想开口说话时,却听见耳畔被愈加急促的呼吸声缓慢覆盖,如疾风厉雨似的打落。

下意识地朝声源看去,借着昏眛的灯光,只见少年捂着胸口那处,艰难又努力地喘息着,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也松了开来。

“你怎么了?”祝兴妍被他的情况吓到。

少年高瘦的身体缓慢蜷缩下来,几乎是半个身体蹲在地上,他一手替自己舒气,一手在书包里头翻找什么,空隙之间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药。”

祝兴妍没听清楚,慌乱地同他一起蹲下来:“什么?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少年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回答她的问题。

手上不停,折腾了半晌,这才看见他从包的底部拿出来一瓶喷剂,动作凌乱地往鼻间喷了几下,这次将缓和下来。

祝兴妍被吓得心一阵阵地在跳,边上的路灯打过来,依稀能看清上头的几个模糊的字眼——

“哮喘”

祝兴妍晃了下神,依据他方才病发的症状,各种猜测从脑海中冒出来。

等到他呼吸平缓下来,这才忧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哮喘?”

彼时两人都还蹲在小径上,几近平视,少年波澜不惊地回望着她,夜色朦胧,他黑黢黢的眼眸却很清晰,如一汪深潭般,将女孩的影子毫不模糊地倒映出来。

叶润绩淡淡地扯唇笑,却没说一句话。

答案不言而喻。

祝兴妍小时候有段时间也得过轻度的哮喘,可幸运的是,后来就不治而愈了。

饶记得医生当时叮嘱过她说,不要靠近花粉以及一些刺激性的气味。

而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就充斥着这种可能会引发人过敏的花粉,所以他就算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也要跟在她身后是么?

祝兴妍不由气恼,睁着圆而大的眼看他:“叶润绩,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身体是你自己的。”

“没幼稚。”叶润绩若无其事地纠正她,“刚打算喷点药再进来的,谁知道你走这么快,还喊了一声,真挺吓人的。”

在漆夜里散发着幽光的瞳孔,有着让人失神的魔力,收敛起眸间散漫,他同她认真说:“我只有一个人,不能同时做两件事。。”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 主页 排行榜
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