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西去+番外(54)
长琴乖乖遵守,老实呆在房里连门槛都没过。
大江奶奶在前头听的一清二楚,见两人吵不完便忍不住了,四下邻居都在议论着,当热闹看,立即进了家门,冲两人道:“他两个婶子在这吵啥?又不是小孩,有事去屋里好好说,在这当着孩子面骂骂咧咧,像个当婶的样?让人笑话,别吵了,有事就说,没事就都回家去。”
连带着刚好路过的书记陈德富也闻声进了门,“咋了?”
刘翠翠和刘英一看陈德富进了家,瞬间消了声,可仍气呼呼的瞪着对方,恨不得剜了她人。
家里大事小事,有的是需要陈德富盖章的地方,没他,事儿就办不了,所以,两人再气也不敢得罪。
“没事!”刘翠翠拽拽衣摆,没好气的道,骂了这么长时间,嗓子都哑了。
要不是沈文杰刚没不久,陈德富必定朝二人问个明白,他一个书记,管的了村也能理的了家事。
所谓的村,集体群众,不就是个大家庭,谁也会给他个面子,只要平心静气,没有解不开的结,他一直认为,就算死疙瘩也有拉开的头。
长琴奶奶一听是陈德富,立即从屋里走出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道理她懂,只是这经,非一般难念。
“书记怎么过来了?”
陈德富笑了笑,“哦没事,上头有个政策,我呢就是随便走走,先跟老一辈大娘大爷们说说,回头再上大喇叭上喊喊,好事,这不,正好走到这了。”
长琴奶奶依旧客气:“屋里坐会吧,”随即对门口的长琴说道:“琴啊,去倒点水。”
陈德富朝她们二人看了看,“正好在这,一块进去听听。”
刘英没什么好顾及的,她也心知,即便她给陈德富甩脸子,陈德富在眼下关头也不会怪她,所以,陈德富说了这话时,她掉头走了。
剩下刘翠翠站在那。
长琴腿脚快,几步窜到暖壶旁边,心想,陈书记来的可真是时候,可一提暖壶又放下了,起身对已进到屋里地奶奶说道:“没水了。”
长琴奶奶刚要开口,陈德富打断了她的话,摆摆手,道:“不用,又不是七里八乡十天半月见一回,我坐坐就走,顺便啊把那事说说,来来都坐。”
说着,招呼了身后,跟着进屋地刘翠翠。
“长琴啊,去外头烧点水。”
“嗯。”
让书记看了笑话,加上没水招待,长琴奶奶更觉不好意思。
外面的村民走了,大也明白陈德富为啥进去,哪是什么好事,分明主持公道去了。
陈德富屁股粘了凳,就迫不及待说了消息,“上头下来政策,咱镇上就要通电了,以后啊,用不着在买蜡烛,户户通,系根绳就能亮。”
刘翠翠眉开眼笑,“真的呀书记?那……通电是好事儿啊!”
陈德富一拍大腿,“那可不,蜡烛虽然五毛钱一大把,但它不亮堂,屋里头黑布隆冬的,孩子写个字也看不见,有阵风它就灭,还是电好,把开关一开,甭管它多大的风,那玩意不灭,再说了,它亮啊!”
刘翠翠追问:“那每家都有是吧?”
长琴奶奶:“通电是好,就是通了电,每个月也得交电费?”
陈德富:“挨家挨户,但凡有人住,一家都不落下,但这事吧,也得经过户家同意,您说是不是婶?要是户家不同意,我就是不想通电,我就是想用蜡烛,那咱也没办法,咱只能绕过他家去。”
长琴奶奶含笑点头,“书记说的是,预计啥时候通?”
“对,啥时候通?”刘翠翠也迫不及待追问。
陈德富:“要没什么事儿,基本再□□天就过来了,先通咱们村,然后再去南庄,电费不贵,15瓦的灯泡够用了,一天到晚就光晚上拉那么一会儿,早早关灯睡觉,碰上月亮好,灯都不用开,现成的灯。家里头有蜡烛有油灯,不想用电咱就把电关了,咱就用灯,交替着用是不是?一个月也用不了多少钱。”
刘翠翠做好了盘算,“俺们家小升写字的时候可以开灯,要是不写字,俺们就把灯关了,用蜡烛就行。”
“对,你看弟妹会算计,会过日子。”
长琴奶奶随着道:“小升娘比我能干,也不是当着书记面故意说好话,要是指望我家绪文,饭都吃不上,家里头全靠她。”
陈德富:“那可不,我娘常跟我提,说二婶家几个儿媳妇都能干,说婶人好,地里头碰了面还得唠半天,到现在还记得,我小时候有年生病,她背着我大半夜找先生,正好走着婶门口,说婶生了火给我暖和,让我爹跑去找的,是吧?。”
长琴奶奶笑道:“对,那晚上正好大雪,特别冷,你在你娘身上冷的直哭,我听见去开门,见是你们三口,那次的药还是在这儿熬的呢。”
陈德富:“记得清吧,哈哈,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40的人了,婶有福,咱不跟好的比,跟差的比,是不是有福的人?儿孙都有,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
两鬓斑白的老人低头不语,刘翠翠也在心道:“有个屁福!”
陈德富接着道:“不说别的,就说说咱村老丁,才六十没了,跑山上磨了一堆滑石粉,喝完坠死了,光他一人喝吗?多少人没饭吃去磨粉,死的有几个?赵家李家郇家,哪家都有饿死的人,咱就跟他们比,咱是不是有福?咱熬到土地入户,熬到通电,熬到好日子了,咱饿不着了,有钱了。”
停顿了下喘口气,他接着说:“有皇帝,命就是草,活着是福。打仗那个年代,枪口下找活路,死多少人?活着也是福。到了现在年代,熬上好日子是福!他有的就是熬不到!就像婶,我几个兄弟都能干能养家,拖累不了叔婶,兄弟多,就算婶哪天干不了地里的活,兄弟几个干,分给婶,就养活孩子就行。长琴是个大姑娘了,能跟婶一块种地,孩子也懂事,一年的粮你们三口吃不了,等过几年,孩子出嫁了,还得回来常看你和我叔呢。”
提及这番画面,长琴奶奶红着眼眶笑了,打心底里,在唇角良久。
“我等着呢。”她笑道。
陈德富:“这就对了,咱娘俩说句实诚话,谁家都有事,我家也有,我跟孩他娘也是三天两头吵,我爹那暴脾气也常扔瓶子摔盆,可能怎样?想开点,熬过去就好,日子就是这样,总有难处。日子是个啥?它就是个王八蛋,咱争气了过,给它熬下去,看它还出不出来闹腾?”
歇了歇,继续道:“有空啊,就去找我娘坐坐,她常念叨你。”
老人点点头,“没事我就去。”
说了这么多,陈德富心里松缓了些,“带上我叔,我爹好找他喝酒。”说着站起来,“我得去队里,就不多坐了,”
☆、忍让
“你看来了,也没喝上口水。”老人依旧心怀歉意,陈德富一站起来,她和儿媳刘翠翠也跟着起身。
陈德富:“没事,我去队里找绪言喝茶,孩他娘晒的干刺梅,酸的倒牙也好这口,顺便啊,把这事在喇叭上喊喊。”对长琴奶奶说完,他扭头对刘翠翠道:“这回通电,队里需要个有文化的人记明白帐,我想了挺久,觉得绪文合适,回头把这事传给他,看看他有没有意去队里工作?这事记得啊,我就先走了。”
长琴奶奶:“那让书记操心了,回头跟绪文说声。”
“欸,俺跟他说,俺正好也回家俺送送书记。”刘翠翠跟在陈德富后头往大门走,她做梦都想让自己家男人进队里工作,体面。
老人也跟着出了屋门相送,长琴还在火炉子旁烧水,水没开,她又添几把火。
陈德富出了门,拐过去之后,看了看胡同里没有其他人,对刘翠翠语重心长说了些话。
其实,他原本定的人选,并不是沈绪文,他之前那档子事至今常被人提起,根本做不来村里这项工作。
同时,他也知道沈绪文绝对不会来队里,所以才忽然提起。
“叔和婶不容易,走了大半辈子熬了太多事,咱们做儿女的,多体谅些。”
临走时,他还对刘翠翠说了番话,村里明年要立个妇女主任,和几个任职妇女工作的女人,刘翠翠倒可以入职。
其实,也有苦心。
他们沈家就一个长琴已够全村人可怜的,甭说还有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