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西去+番外(40)
沈绪言犹豫了半晌,做了个决定,“这钱我不送!娘也别送,她要是有心为了孩子过日子,就回来,要是没有心,咱也不强求,娘不是总说,这辈子人的命运,老天爷早就定了吗?既然这样,或许就是她们娘仨要离开了,别再强扭了。”
一把钱放在那,沈绪言走了。
可两位年近六十的老人狠不下心啊!孙子孙女都是自家流下的骨血。
长琴奶奶只好和沈现平两口,带上长琴,夜里去了亲家那,把钱和粮食都送去了。
回来的路上,长琴不解的问:“奶奶,你为什么总往这边送粮呀,都送过来了,我们就没有吃的了。”
长琴奶奶:“说一句家,很容易,过成一个家,很难,人情世故,百张嘴,百种心,不容易啊。”
这段话,长琴不懂,她以为,她问的问题,奶奶并没有回答,她只担心,过阵子会不会吃不饱,饿肚子。
还好隔日,沈绪文从自个儿家里,提来了粮,可令长琴疑惑的是,奶奶并没有收,还对五叔说:“把粮拿回去,她们娘仨回来,你们四口也不够,开春后就好了。”
“我不拿,放在这儿吃,我年轻,身子骨好,到哪也饿不着,总能弄来吃的。”
“那就放着吧。”那袋粮就这么放下了,但长琴奶奶和沈现平,从未动过,把它放在东屋角落里,找东西盖了盖。
刘翠翠在娘家过得也不舒坦,和自个儿妹妹连吃饭都不在一个桌上,她娘又是个急性子,看不惯就嘴唠叨,因此,从她带着俩娃回了家,也是满地鸡毛。
☆、1974年
长河西去第36章
刘翠翠和刘文静的户口在成亲后,便迁走了,所以娘家那头只有爹娘的工分,加上今年不收,粮食少之又少,一下多了三个人饭碗,分的那点粮,眼看着就要到底。
三个舅和叔婶倒是有送来的,可每家送的粮也就一顿饭,还能顶到几时。
因为粮,马付花越加急躁,每次小升哭闹时,格外心烦。
有次饭时,提及沈家,她当着刘翠翠面直说:“咱把孩子给他送回去!咱给他们养干什么?让他们老两口自己在家,还有他爹可是怪闲!咱受累给他们养,给他送回去!”
“不行,小升和娃跟着我。”
“跟着你,你受累让他们闲着?别整天傻乎乎的,你不把孩子扔给他们,根本拿不住他们。”
刘翠翠当场扔了筷子,“不行!我是他娘,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生的!我死里走一遭生下来的,凭什么给她送回去!这是我的孩子!”
“你朝我喊什么?朝你婆婆喊去!快吃饭,你妹妹还没吃呢!吃完让你妹妹来吃,一个个的,反正谁也不见谁?”
小升吓得撇嘴哭,不敢大声,马付花瞪他一眼后,小升更不敢哭了,可又忍不住,哇哇哭起来,“我想找奶奶,我想回家找奶奶……”
“走吧!回去找你奶奶去!”
刘翠翠拉起小升离开饭桌,娘俩谁也没吃饭,自从沈家送来钱和粮食后,她才没怎么提,连带着心情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过年了,家中亲戚一伙伙来串门,刘文静不出门,刘翠翠也不出门,姐妹俩窝在家里不碰面,可是院儿就这么大,谁能看不见谁?
眼不见心为净,刘翠翠有时也出门逛逛,在左右要好的邻居那走一走,当然,免不了一些邻居和亲戚劝解,“回去吧,不管怎样,为了孩子。”
她也常叹命运不公,为了孩子,谁为了我?
大年三十这天,趁爹抱着娃逗玩的空隙,刘翠翠不想看见刘文静,便出了门,去附近要好的邻居家再串串门。
她们家,只需拐过一条胡同就到,虽然家里那桩丑事,不再自己身上,但她还是有点,害怕碰到乡亲,并非怕碰面,而是怕路过之后,他们的窃窃私语。
这不,一到门口,便看到一伙人结伴同行去别家串门,她立即缩回来躲在大门后,等那些人走了她才出来。
然后,趁着胡同人少,快步朝那户人家走去。
正值年间,每户人家门口,常有送客的村民客气寒暄,胡同里来来往往,都是串门的村民,前面立国爹走来,刘翠翠笑了笑客气点个头。
拐进胡同往里走,还好,这条胡同,暂时没人,只是有人在不远处低声寒暄,多少能听到些声音。
从方向听来,是李大昌家,定是串门的人要走,李大昌他娘又能说,便聊起来了。
都是妇女,聊起来无非是家长里短,再者,但凡这般小声说话,大多没啥好事。
最近村里,除了自己家,没啥可议论的,刘翠翠自然放小了步子,边靠近边留意听,等到了胡同交叉口,见来往没人,索性贴墙站着偷听。
拐出去,就是李大昌家门,刘翠翠所站方位,和她们仅一墙之隔,还是个半拉墙,一露头就能看见人影。
站在这里,一字一句聊的谁家?才听的最清楚。
“她又不知道,谁敢跟她说这事?咱啊,就是没法说,她又不是亲生的,她娘这么折腾,是出了口气,可小升娘就难了,还不如就这么过去了。”
“啧,唉!你说这事,放谁身上也是拆家的份,我听说,她娘这两天又问她叔婶们要粮了,说家里都吃空了,过了年就得挨饿。”
“不止她们家,咱们不也是?”
“人家她舅多少给点,还能总给?她叔都没啥事儿,就是她们几个婶不太愿意,毕竟今年粮食太少了,往外给那自己家吃啥?前两天,我听她三婶在外唠叨,整天跟我们要粮要粮,我们自己都没啥吃的,不让她们娘仨赶快回去,在这干啥?又养不起。”
“说的也是哦,让咱往外掏粮,那咱也不愿意往外掏啊!”
“我那天听虎子娘说,她娘托了媒人,想给二妮再找个婆家,再嫁出去。”
“成了吗?”
“哪成,人家一听刘文静,就知道啥事儿了,别提那小伙子了,人家当娘的第一个不愿意,成不了。”
“我听她婶往外透露,这次吧,想赖沈家点东西,再让小升娘回去,然后把这些东西,给二妮当嫁妆,她闹了这出事儿,不好往外嫁,这次离婚,人家朱家什么都没给她,连个被褥子都没拿出来。她不多陪嫁点东西没人要!她家又没东西,能不趁着这次朝沈家要?”
“哎吆,没拿着翠翠当闺女,还是为老二想的多。”
“那也没办法,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一股绳……”
这时,不知哪条胡同里,传来一阵喊声,听起来,像在和她们打招呼。李大昌他娘立即应了声,“欸,你叔在家呢,你二叔他们也在,来吧。”
刘翠翠没有往前走,神色恍惚着转了身,快速离开了。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胡同里转悠,低着头一言不发,脚下路不平,到处都是石头土坑,绊一下趔趄站稳继续朝前走。
二娃因为长得有些像刘文静,所以至今,没取个正儿八经名字,刘翠翠随口叫她小妮。
其实这段日子,小妮有了些变化,五官相貌神似沈绪文,可在刘翠翠眼里,仿佛出生时的那一眼,就定了。
小妮在被里睡觉,她回去后,如同坐月子那般钻进被窝里,就这么靠着冰冷的墙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连小升进来跟她说话,她都没回。
入冬的天很冷,小升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蹲在地上,把玩着一些短木枝,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东西,在他手里充满了童趣,“哧溜”一声响,他收回了垂下来的鼻涕。
饭时,马付花在门外喊她吃饭,她说:“不饿,不吃了。”
只让小升去找姥姥吃饭。
门外的马付花接了小升,又去喊了刘文静,可没多久,便传来小升的哭声,和马付花的骂声:“别哭!要哭上你奶奶家哭去!什么孩子这是?”
刘翠翠立即下炕,朝堂屋跑,过去时,小升正坐在饭桌旁低着头,和马付花瞪着他翻白眼,“怎么了?”刘翠翠蹲在他跟前问。
娘一来,小孩子呜呜哭,“我不想吃饭……呜呜……”
“为什么不吃饭?”
“呜呜……我想回家……我不想在姥姥这了……我想回去找爹……呜呜……”
刘翠翠生怕眼泪掉下来,端着小升饭碗,抱起他就回到了自个儿住的南屋。哄着他坐在炕沿上,一口口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