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紫贤冷笑一声,“我不选!我都不要!可以了吧?说说你们的决定吧。”
薛崇明急忙说道:“我一早跟诸位商定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项目还在我们如杉科技,我来主抓,你做影子编程师……”
谢紫贤瞪了薛崇明一眼。
杨红:“小谢,其实,你要是让那个夏禹出来说句话,或者,你自己跟媒体澄清一下,再把人从你家请出去,万事大吉,户籍工程还是你的。”
谢紫贤微微一笑,“这不可能。”
薛崇明等不及补刀,“如果你这么坚决的话,公司方面,你也要暂时停职,毕竟我们现在跟政府部门合作,形象还是很重要的。”
“好!”谢紫贤果断干脆、轻描淡写,却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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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界眼里,从夏禹坠江,到夏禹被包*养,到众说纷纭、真真假假,版本越来越多,持续发酵,时间已经过去三十个小时了。
经纪人隋爱找不到夏禹,于是把怒气撒到男友郭传兴头上,“你不是神探吗?你现在给我去那个什么谢紫贤的家,把夏禹给我带回来!”
电话的另一端,刑侦大队长郭传兴一阵支支吾吾,“她家真进不去!而且那一片地都是她家,就算进去了也得迷路。我看夏禹在她那儿,也挺安全的。”
隋爱听出郭传兴在半开玩笑,气愤地挂了电话。
夏禹啊,那么不容易铺出来的星途,算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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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隋爱离开传媒公司,独立做艺人经纪,开始带夏禹。那时候的夏禹就像一个惊弓之鸟。隋爱问他,“还想不想做这一行?”别的艺人大多会回答,“这是我的梦想,”“我从小热爱,”甚至会说“我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而夏禹这样回答了隋爱的问题,“世上有很多事,轮不到你想还是不想。”
那时候夏禹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人,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既然不满,又何必主动来找一个人做他的经纪人,还跟这个人说,“我想红!”
隋爱看到应属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之气似乎在他身上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纵使长相再登峰造极,也不会有观众喜欢,职业判断,隋爱不想冒险。可他那样说了,他想红!隋爱曾告诉自己,要冷酷、要专业、要狠得下心,可此刻,她还是心软了。
“那你愿意什么事都听我的吗?”隋爱多希望他的回答是——“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死我也去啊?难道你给我安排什么我都不过问一下就照做吗?”……如果他那样说了,但凡对隋爱的这个问句表现出一丝的质疑、一秒的迟疑,隋爱都能就此拒绝他,她也就不必去跟他冒这个险,浪费这个时间。
夏禹却只答:“只要是为了红,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异常坚定!
一种超出年纪的决然挂在那张绝无瑕疵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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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千乘,不过渴望一人能懂;马行万里,不过因为伯乐难寻。隋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一个正准备给夏禹的电影投资一个亿的女老板,于付子理。
这位于付子理的丈夫九十年代就在香港和内地投资房地产,身价早就逾百亿,六十岁上娶了二十岁的马来西亚选美小姐付子理,如今付子理刚好四十。
自从三年前隋爱正式成为夏禹的经纪人,就开始给他安排各种声台形表的训练,她跟他说做唱跳歌手很快会被市场大浪淘沙一样淹没,让他磨炼演技,去做演员。
隋爱也很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她要让夏禹成为真正的巨星。她让夏禹苦练书法、国画,在媒体面前、在公众面前,夏禹有了少年老成、心思沉静的形象……妈妈们开始跟自己的孩子说,“你看看人家夏禹,也才十几岁,多稳当,多沉静,再看看你!”
隋爱给夏禹接戏,不看戏份多少、只看角色好坏,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古装戏,他没有问,他答应了“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隋爱看出他的疑惑,告诉他“只有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从古装到现代,从剧到电影,从公子温润如玉,到硬汉绝命搏杀……”然后,把这些名词都带到现实里,那些喜爱你的人,会因看不清你,而更爱你。
夏禹就这样没日没夜拍戏,轻伤不下火线,拍了三年。
十九岁那年,隋爱找了编剧、导演,为夏禹量身定制了一部警匪片,为的是给他加上一人多面的标签。隋爱亲自去谈投资,资源很快被链接到了于付子理那里。
于付子理主动上门来找隋爱,不用看剧本、不用知道回报率、不需要了解拍摄团队,只有一个条件,“我跟我老公都很喜欢那孩子,让夏禹给我当干儿子吧。”
十九岁的夏禹推开一扇门,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气氛却异常阴森,因为整栋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他往里走,他有了心理准备,他估计,那个于付子理正穿着性感的睡衣在里面等他。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文不名的练习生、伴舞选手。
他是有着上千万粉丝的夏禹!
那又怎么样?
任凭你再努力、在那些蝼蚁一样的粉丝面前被捧成了神,但在像于付子理这样的人眼里,依然不过是玩物罢了。
最里面的房间放着夏禹的歌。
“喜欢吗?”一个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的老男人穿过一扇门,跳到了夏禹面前。那人说话的声音异常尖细,夏禹只觉得像是在什么电影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哦!像是内监。
那个白发老人张开怀抱,示意夏禹到他身边来。
夏禹还是被惊到了,他想过一万种情形,他知道怎么应对,怎么保护自己,灵活周旋,可眼下的情形,他毛骨悚然,失去了一切判断和反应的能力,只剩下本能。他环顾四周,桌上有一把刀,他没有多想,划破了自己的手臂,年轻的、鲜红的血淌到指尖、流到地上。
是不是比一比谁更吓人?
他确实把那个老翁吓到了,他平安了,他走出了那扇门。
三天后,于氏集团宣布了于东超的死讯,他的前三任妻子都有子嗣,只有于付子理是孤身一人,于东超又是突然暴毙,遗嘱又被三个儿子和五个女儿否认,因此最终付子理只分得了一套半山的别墅给她养老,其他于氏的财产、股份全部都不再跟她有关系。
于付子理向隋爱哭诉,她想把给夏禹电影的投资拿回来,否则自己后半生不知该怎么过。可从那之后,隋爱再也没接过付子理的电话。
夏禹的电影拍了,上映了,获了奖,而且是他平生第一个最佳男主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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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佳跳楼身亡的第二天,夏禹这两个字就因“身边知情朋友”的爆料,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彭佳的事又不是盖棺定论,难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什么身边朋友爆料?我可以给你找别的身边朋友爆回去!你是我一手打造的,我不会让你糊!”隋爱的话尽显偏执。
夏禹胡子没有刮,穿着睡袍,倚在走廊的楼梯边上,对着酒瓶喝酒,苦闷不堪。
“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啊?”隋爱抢过夏禹的酒瓶。夏禹站起来走到酒柜旁边,拿了另一瓶,继续喝,隋爱的话对他毫无影响。
夏禹说:“那个身边知情朋友,昨天跟我说,要两个亿,否则,就开新闻发布会。”
隋爱听这话就像一道惊雷,而且是恰好劈在她头顶的一声雷!
“谁?”
“有人给他好处,让他这么说。就算你想到办法,真把钱给了他,他还是会去说的。我太了解他了。我十五岁的时候,他为了钱,那时候只是几万块钱。他跟我说,我长大了,让我陪他喝点儿酒。”他平静地说着,“我醒了之后,就在一个陌生的公寓里,我看见一个满身橙皮纹的女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那儿,她告诉我,我爸爸收了她的钱。”他是异常平静的,只是那波澜不兴的面容之下,他几度哽咽。
隋爱也是第一次听说,夏禹这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个恶心的秘密,藏在他心里,十年。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了,隋爱,谢谢你。”
“可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夏禹打断隋爱的话:“这么多年,不是我的努力,是你的努力,让那些人按照你认为对的、好的角度看我,别人说我是什么,从来不因为我真的是什么,只是你让他们看,而他们恰好看到了他们愿意相信的一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