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臣服(3)
中午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剩空气中残留着冰冷的气息,顺着衣衫缝隙往骨头里钻。
南棠按车牌号找到那辆商务车,气都还没喘匀,就先站在车门前道歉:“不好意思睡过头了,到了宁平请你们吃饭吧。”
车内的客人纷纷转过脸来,全是青涩的年轻面孔。
大概是她态度诚恳,加之他们自己确实到得太晚,大家竟然也没苛责,坐在副驾的男生还主动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放好。
迟到的事就这么翻了篇。
南棠低头上车,车内有六座,一眼望去只剩最后一排还有空位。
她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在车厢内只能猫着腰往前走,然后就站在座位前停下了脚步。
最后一排靠右的位置坐着个男生。
穿一身黑,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顶,遮住了小半张脸,冲锋衣的帽子也严严实实地盖下来,挡住了大部分的眉眼,只留出一个高挺的鼻梁供人观赏。
他或许睡得很熟,长腿无意识地往旁边伸出一些,占据了她的座椅空间。
南棠还没来得及出声叫醒他,帮她拿行李的男生就先扭头说:“叫池焰醒一醒,他挡着姐姐的位置了。”
听见那个名字的刹那,南棠身影一顿。
而池焰也在此时睁开了眼。
他慢悠悠地掀开帽子,回魂似的愣了会儿,视线才总算由下往上落到了南棠脸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触彼此。
南棠不清楚池焰有没有认出她。
但对方很快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静了几秒,池焰移开视线。
他往前探出身,朝吵醒他的副驾男生说:“你过来,跟我换个位置。”
“啊?为什么?”男生不解。
池焰边说边起身:“我不想坐这儿,腿伸不开。”
男生莫名其妙:“上车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嘟哝归嘟哝,男生还是老老实实地下了车。
南棠没说话,侧过身给池焰留出空间。
车内过道仍显狭窄,擦肩而过时,两人的衣服布料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她偏过头再退了点,池焰流畅紧致的下颌线在她视野内一闪而过。
也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池焰便下了车往副驾走去。
南棠下意识看着他的背影,像一下子被拉扯进了过去的回忆里。
他比从前高了许多,肩膀也宽了许多。
不再是她印象中孤僻少年的模样,而是在岁月里悄无声息长出了男人的轮廓。
车内无人留意到他们间涌动的暗潮。
南棠在靠左的位置坐下,想起池焰刚才刻意的回避,竟然有些想笑。
南棠知道池焰不喜欢她。
从她上大学时和池星远谈恋爱的那天起,池焰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可那又如何?
南棠慢条斯理地合拢大衣,借着沿途的街灯,打量这座雪后初霁的城市。
看她不顺眼的人不算很多,但也不少。
初恋男友的弟弟而已,在她眼里还排不上号。
第2章 宁平县这种地方,怎么会有……
进入宁平县城,雪花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司机一路开得谨慎,临近十二点才将车停在酒店大门外。
南棠最后一个下车,司机已经帮她把行李拿进了接待大堂。
她加快脚步往里走,经过酒店外面的花园时,看见池焰独自站在一棵树下打电话。
远山的树影融入夜色,模糊成大团的黑云,被风推挤成一堆又散开。花园空旷,凛冽寒风穿堂而过。
仿佛是风把南棠的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中,池焰说话的声音更轻。
气温接近零下,南棠没有停留,很快便抛下那片黑暗,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酒店。
她不知道,池焰在她身后侧过脸来,看着屋檐下微微晃动的风铃出神。
·
直到办完入住手续,池焰也还没进来。
一车人在外面奔波一整天,早就累了。
南棠同其他人打过招呼,先拎着行李箱上楼。
这里是典型的度假酒店,由几幢联排民居改造而成,总共只有三层楼,房间不多。
南棠的房间在二楼的端头,带阳台的大床房,阳台用玻璃做成封闭式,既保暖又能赏景。
只不过这会儿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房间暖气开得很足,南棠洗过澡裹着浴袍出来,站在镜子前吹头发。
镜子里的女人面无表情,浴袍包裹的身体曲线玲珑,弯腰时衣襟往两旁散开,露出她胸口那片雪白饱满的皮肤。
吹干头发后,南棠迟疑一下,终究没忍住,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
前男友不知何时又在上演苦情计,她全当作没看见,一心只往下寻找久未联系的那个人。
聊天名单快翻到尾才停住。
南棠望着“池星远”三个字,陷入了长久的怔神。
在宁平县遇见池焰,属于她的意料之外。
而更叫她意外的是,原来仅仅只是一个池焰,就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池星远。
池星远是她的初恋,也是和她相恋最久的男人。
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所有人都曾以为,他们最后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四年前,南棠和池星远分手。
从此以后无论哪一任男朋友,都无法让她再像从前那样投入。
她对池星远爱过也恨过,复杂到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究竟是深爱着池星远,又或是仅仅怀念那份热烈又欢愉的情感。
走廊传来的开门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南棠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是凌晨两点。应该是隔壁房间的客人回来,及时把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南棠怔了怔神。
她已经很少在深夜回顾过往,这种反常引起了她的警惕。
或许可以找个新男友来打发寂寞?
南棠关了灯,突然在黑暗里自嘲地笑了笑。
宁平县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让她满意的男人。
·
南棠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半。
下楼时正好遇见昨天一起拼车的几个学生。
“姐姐早!”一个圆脸的女生先看到她,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
另外一男一女也站在后面朝她挥手。
池焰不知去了哪里,没跟他们一起。
南棠点头:“早。对了,昨天说好要请你们吃饭,不如就定今晚?”
“真的吗?”
女生的惊喜稍显浮夸,和同伴商量过后赶紧答应,“我们晚上六点回来,吃什么都可以,既然是姐姐做东,那就由你定吧。”
“好啊。”
南棠简短地回道。
和圆脸女生交换了微信,南棠才终于出门。
她在酒店外拦了辆出租车,打算先去外婆的祖屋那边。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城南一条小巷口。
南棠下车步行过去。
昨天的雪还未完全融化,给沿途的院墙勾勒出一朵朵白蘑菇似的边,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浅金色的光芒。
南棠凭着印象找到了外婆生前留下的祖屋。
不用进去,她就能一眼看见那塌掉半边的白墙。
院子里的海棠早已枯死,几只乌鸦站在挂着雪的枯枝上,为眼前的景象平添出几分阴郁的氛围。
她站在那儿看了会儿,转而走到另一边,叩响邻居家的大门。
邻居带她去看被砸坏的院墙角落,抱怨之余又嫌她来得太晚,说自己已经找好工人预订好材料。言下之意,便是让南棠直接给钱就行。
南棠没有异议,先用手机垫付了一笔钱,又说:“那麻烦你把收据留好,回头要给我。”
她这纯粹是做制片人的职业习惯,凡有开支必见凭证。
对方以为她是害怕被骗,当下摆出长辈的面孔:“这话说得可见外了,我跟你们家可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以前你妈妈出生的时候……”
南棠眼神攸然一冷。
她五官长得很艳,笑起来时有种上世纪女明星特有的曼丽风情,可一旦收敛笑意,淡漠矜贵的劲就从骨子里钻了出来。
邻居自知说错了话,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你外婆的房子,记得找人来看看。否则哪天再下场大雪,不是又要砸坏我家的墙么。或者你去把手续办好,我找人帮你一起修了?绝对不会多收你钱。”
“不用了。”
南棠听出对方心里的小心思,懒得揭穿,“我这次假期蛮长的,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