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注孤生(18)
赶紧回国吧,还是国内安全。
视频里继续有声音传出。
“如视频所示:由于不明原因,您所乘坐的kl100820航机的原定航线上,有三架航机遭遇空难。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我们正在积极了解情况,寻找对策,必要情况下会启用预备航线。这个过程会导致飞机起飞时间延误两小时左右。非常抱歉,可能为您带来的不便,祝您旅途愉快。”
话音落下,屏幕上跳出三个选项:
“了解了,再来一遍,人工服务。”
“看,天主也不愿你离去。”旁边传来亚伦畅快的语调。
“有些事,躲不掉啊。”我喟叹。
遥控器选择人工服务,让服务人员将资料,书本,衣物等不易损坏的行李带去托运。
随身只留下一个手拉箱,放着我的 “安全包”。
我回到位置,眺视窗外,放松神经。
机场后的草地,一片片,绿意溶溶。
我坐回原位。
“永远?唯一?这些对于人来说,都是有限的吧。”
他不语,用最从容的姿态,表现最温和的执拗。
我心中彻底平静。
“如果你愿意听,我再给你讲一遍你最喜欢的那个关于大海的故事吧。”
他自无不可。
窗外,白日辉煌。
如此盛景,让我想起海上的茫茫白浪。也是这样白的刺目。
常常凝望着,凝望着——
涌动的海浪里就阴渗出无尽的怨恨。
记忆稍一触碰,骨头里都发凉。
“那时候对这世间一无所知。我独自踏上海港,面对异国他乡。只是海上航行的太久,所有学校的报名时间都已错过。一日日徒劳无功的奔波。我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只是千千万万人中,平凡的一个。”
“伊丽莎白,如果那时候我们认识就好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人。 ”故事开头天差地别。他却还在试图安慰过去的那个我,像是没有意识到故事的版本已经面目全非。
“谢谢。”我替过去的自己转达谢意。
“机会出现了,当年伦尔顿最好的学校居然要尝试新政策,所有人的时间线都拉回了入学选拔前。选拔的决定因素却是我最讨厌的体育,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跌入谷底。”
正午的阳光打在玻璃窗上,窗子里面是一尊枯石鎏银底座的花艺摆件。
它原本在阳台的观景桌上,我吃饭嫌它碍事。
摆件主体是几棵矮株绿叶竹。最高的半米,最低的只有十厘米左右,错落有致排列出倾斜之势。
低落的这边,有洁白的玫瑰缠藤而上;从低到高,从拥拥簇簇到星星点点。
光伴着竹叶的疏影打在桌面,也留恋他纤稠得宜的右肩,在白衬衫上细微地晃动着。衬衫的主人正安静地倾听。
“我见到你的第一刻,我就有种猜测,大概又是黑幕。绝望之中我抓住了一丝希望。如果是黑幕,作为目标主体,你怎么可能被排除。我只要尽量和你保持行为一致就可以了。如果还是失败,那只能说明我能力不够又心理阴暗,还有什么可抱怨。”我娓娓道来。
圣灵山中央,是英灵柱。
正中央是十二根巨大的石柱,象征着最传奇的圆桌骑士。
其余白色的石柱,大大小小,一圈圈排成规则的圆形。
每一根圆柱,都代表着一个贡献卓越的逝去英灵。
伫立在苍郁翠绿的山脉间,永恒凝视伦尔顿湛蓝的天空。
这就是,狼狈的我们,相互搀扶着,到达的终点。
“如果当时没有你和我一起被录取,我一定会受到很多负面的质疑。遇到你对我来说真的是很幸运的事。”他这样说。
我直视他。
“你没有听到吗?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我们从来不是朋友。甚至当我第一次经过你时,我心中都是充斥着恶意的:看,这么大费周章,也不过如此。”
他看起来有些慎重了,听到后面突然忍不住用拳头抵住鼻子笑了。
“伊莎贝尔,你怎么这么可爱。这只是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我面对你的时候也会有意识地扬长避短。你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你说我们不是朋友,我会很难过的。”
“你就是怕分开以后我会经常联系你,太麻烦。你放心我不会的。”虽然他的保证很合我的心意,可这个是重点吗?
“你没有听清楚吗?我们的一切起于欺骗。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骗子与猎物。”我怕他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他回以坚定点头:“是的,伊莎贝尔。与我而言,这就是奇迹。”
我就算拔光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不能想通:
“你为什么能接受?”
“你为什么要接受!”
他沉下眼,安静的回忆:
“哪里是假的呢?是我们才遇到,就有人告诉我:
‘我们来自不朽的星空;
我们是亿万星辰的一粒;
我们潜伏于海底无边的幽谧;
五十万万年,
我们只来一瞬;
我们终将归去。’
吗?”
这个我都不用回忆:“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按照有印象的一个作家枫林丰仁的书学习。书里说,如果你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聊天气,就试着把话题引向星辰大海。因为人类的基因里永远镌刻一只深海草履虫,人类骨子里还在渴望着归于星空深处。”
所以他们初遇,她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陌生的同类破冰时,直接背诵了记忆中的原文。
我们来自不朽的星空;
我们是亿万星辰的一粒;
我们潜伏于海底无声的幽谧;
五十万万年,
我们只来一瞬;
我们终将归去。
“看,连书籍中都载有我们相遇的痕迹。它怎么可能是虚假的。”他笃定视线的凝固在我身上,试图洗脑。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实。”我不受影响。
“就算开始有些瑕疵,可是你真实的生活了五年。你为每一个早课起大早,赶飞机;你踏过城堡与学校每一条路;你浇过花园里每一朵花;你安静的看每天的日暮与湖水。这些也是假的?”
他看向桌面,把自己剔除。连质问都低声细语。
☆、蓝色幻境 无从
我笑了。
“我会混乱,我分不清,我怕混淆。这五年相对来说,是我人生最安详的五年。当我处于最繁华里;当我最平和的时候;当我最热血时;当我感受到温暖时;当夜深人静空无一人时;我总是会较劲脑汁思考,如果一切回到最初,真假倒位,这一切还会是如此吗?一切不会重来。所以就我算想到头痛,逻辑的尽头,也没有给我的那份答案。我家乡有句老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人们听了,就误以为因果之间有一个先后顺序,间隔缓冲。我感受的却是,早在因种下的那一刻起,恶早就悄悄的潜伏在我的影子里。潜移默化,如影随形,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彻底吞没我。”
他失语。
他凝望着我,如信徒注视圣子倒吊。
良久,他找回语言:“既然一切不会重来,虚假又如何?”
我本能排斥他眼中的某些东西,是什么呢?
“开局是谎言,中间充斥着自欺欺人,结局呢?是悲剧还是笑话?谁在意啊。生命终会逝去,谎言完成闭环。成为他人口中的真理,误导下一个世代。时间都为其加权。为什么要容许自己这样活着?我预演过无数次分离。作为一个欺骗者,我愧疚是正常,你报复是正常。不过界我都接受。我知道你做不出来什么坏事,我也不知到该怎么收场。所以,我本来想偷偷离开的。这五年要么被我格式化,要么就等我有勇气时再来面对。你居然还追上来,我都不告而别了,你矜持点行吗。你还说出这种话——这一切都是奇迹,我不在乎。你觉得自己可怕吗?”
心中重担歇下,不知不觉又絮叨了一堆。
“我的错?”他有点怀疑人生。
我了给他个真诚的眼神,你觉得呢?
冲击都冲击了。
看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我就再加把劲洗脑。
“你看,开始都不平顺,怎么可能有什么后续。你还是把放在我身上的那些唯一啊,永恒啊,收回去吧。你一直执着于喜欢我,将来遇到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的人。你要怎么办呢?你既不能给人家永恒,也不能给人家唯一了。万一你们情况相同还好,要是人家把这所有一切都为你虔诚地保存着呢?你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淹没在愧疚里了。所以说话过过脑子好吧,这些东西还是应该回应抱以同等热忱的人。”我非同道人,就不要剥夺别人爱他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