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声音越小,安安胸膛中那颗滚烫跳动的心,也随之越来越下降,温度越来越低。
“你们没听出来吗?刚才叶老师,就是在暗示景云深,不要和她来往呢。”
那个女生不再说了,交了班费,动作麻利地离开。
安安那颗已然完全冻成冰块的心终于落入谷底,摔在地上,“砰”的一声。
稀巴烂。
她无助地和陈澜一对视了一眼,陈澜一用唇语说:“原来那真是位社会姐啊?”
***
今天晚自修结束前,安安一直在心中默念:那个女人不要再来了,那个女人不要再来了。
却不遂她愿。
那个女人不仅来了,还当着校门口一大群同学的面,亲密地挽住了景云深的胳膊。
看起来,她是来接他回家的。
安安红着眼睛,要哭了,和陈澜一说话的时候,声音几乎在抖,“澜一,怎么办呀,她又来了。”
“冷静,冷静。”陈澜一轻拍着她的手,“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呢?”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吗?”安安咬着唇,低声说话,“我明明感觉到,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而且他爸爸生了那么严重的病,他怎么还会有心思做这种事情?”
陈澜一紧握住她的手,没发出声音。
安安眼看着景云深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心一阵一阵地抽搐。胸前似被进了水的棉花压住了,根本呼吸不过来。
她双眼含着泪水看陈澜一,陈澜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再忍一忍好不好?冷静思考到周五,如果你还有这个想法,我不会再阻止你。”
安安闭上眼睛,点了头。
恍若行尸走肉般熬到了周五,看着教室窗户外面的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安安觉得自己胸中的那块石头,也渐渐地沉了下来。
终于沉到胃的最底部。被胃酸销蚀,闷涨感渐渐消失。
这个星期,每天晚上,放了晚自修,那个女人,都有来接景云深。
她不能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入泥淖,被污泥缠住身体,脱离不得。
她必须要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意。
还不是因为看脸(18)
【景云深,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那个女生断绝来往?】
……
这算什么?她和他,现在也只算是普通朋友关系吧?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和那个小衾断绝来往?(T_T)
用力揉了书桌上的这一张草稿纸,扔进垃圾桶。安安衔着水笔,揉着头发,一脸颓丧。
明天就是周六了,她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写好这封给景云深的情书,然后趁机塞给他。
【景云深,其实,我真的……】
下狠劲涂掉,又撕掉一张草稿纸。
安安无力地靠在书桌上,完全不知道该怎样下笔。
那些给景云深写情书的女生,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纸上写下那么多肉麻的词汇,还连成句的啊?!
她们难道真的是天生不会感到羞耻的那种人吗?!
仰头望着天花板,安安情绪崩溃,嘴上一松,衔着的水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把它捡起来,决定以最理性的方式,写下这封不得不写的情书。
【景云深,我喜欢你,是出于以下这几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我是个肤浅的女孩子,而你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男生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第二、上学期在公交车上,你帮我挡色狼的行为,让我很感动。
第三、在与你的相处中,我发现你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冷漠,但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我喜欢性格温柔的人。
第四、我们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我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
我之所以写下这封信,是因为:
第一、最近几天晚自修结束后,我看到你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走在一起,我听说,她曾经犯过很严重的错误,恐怕人品不行。我担心你被她影响,不能继续认真完成学业。
第二、我实在很喜欢你,如果你真的和那个女孩子走在一起了,而我没有抓住现在这个向你表白的好机会,我觉得,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我不想后悔。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言少意多,书面上的这几句话不能完全表达我复杂的心意。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当面详谈。
栩安安】
这封情书写得,真的看起来很蠢。
但现在时间已经将近零点,再不关灯睡觉,恐怕她妈妈会径直开门杀进来。
也怕自己一犹豫,就会全盘失去向景云深告白的勇气,安安速度极快地将草稿纸上的字端正誊写到信纸上。
按着对角线,将信纸仔细地折好,塞进她早就准备好了的信封中。又在信封上写上:景云深收,四个大字。才关了灯,摸去自己房间睡觉。
***
书包里静静地躺着她要给他的那封信,一上午的补习课,即使坐在第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安安也什么知识点都没有听进去。
上午的课结束,要去吃午饭前,她偷偷地将那封烫手的信藏入怀中,然后才站起来。
补习班的老师,和其他学生都已经离开教室了,景云深却还在做题。
安安站在门口,犹豫很久,想趁现在,就把信给他,终是不敢。
她迈着小碎步挪动身体,站在了景云深的课桌前。
许久,没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直到景云深将试卷上那道巨难无比的大题演算完毕,她才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景云深……”
景云深抬头看她。
她咬着唇,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吃完午饭,你想去图书馆,呆一会儿吗?”
“不想。”景云深整理好课桌上的文具,站起来准备去吃午饭。
安安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行,你必须去!”
又慌张地松开,“就是这边补习班里的小图书馆,在二楼走廊最左端的尽头。午休时间,我、我在那里等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说完这一大段话,安安已是精疲力尽,她长出一口气,捂住胸口处的信,也没管景云深还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就红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教室。
在这里,午饭向来吃的都是补习班为学生和老师们准备的盒饭。
安安随便找了个位置,拿着塑料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塞白米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告白,她可不想一会儿向景云深告白的时候,因为太饿和太紧张而晕倒。
坐在她身边的补习班老师异常同情地看着她:“安安,吃慢一点,是不是刚才上课时候老师讲的题都太难,太费脑细胞了,你才这么饿?”
安安吞了一大口饭,摇摇头,“不是。因为我一会儿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必须保持体力充沛。”
这老师完全没理解她的意思,点头道:“也是。是得为下午的课保持体力。”
安安嘴里嚼着盒饭里的最后一口饭,站了起来,“我吃好了,老师你慢慢吃。”
她站着吞下嘴里的那口饭,拿着两个都空了的饭盒,挺着胸膛,雄炯炯气昂昂地出了休息室。
另外一个补文科的女老师看得目瞪口呆:“年纪小就是好,吃再多都不会胖。你看她,一顿居然能吃光一整盒的白米饭,还这么瘦。”
坐在角落里,看出安安今天很不寻常,竟如饿虎扑食般吃饭,景云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紧跟其后,也走出休息室。
***
慌乱中忘记戴上腕表,安安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图书馆中,等待了多久。
她心烦意乱,站在文学区书架前,随手抱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拿在手里,眼睛却盯着书架外。
终于,有人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脚步声“踏踏”的,不是很响。在安安听来,却是雷声落地一般震耳发聩。
她的心猛地向上一跳,双手也不由得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厚书。
她偷偷侧头去看,见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景云深。
他走到她身边,也站在了这个书架前,双手插在裤兜内,视线往上,扫着书架上的书。
最终注意到,她手里抱了一本其厚无比的书。
他的嘴角慢慢向上翘,“在看书?”
安安抱着根本没被自己翻开过的厚书,点了点头,佯装镇定,“还蛮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