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晓笑而不语,那就再慢些,再慢些找回曾经的距离。只要表白便被接受的距离。
“学长要买什么?”
“同学会,不知道穿什么。”
“学长你帅裂苍穹,穿什么都行。”
“还是要得体一些,所以周末我来接你。”
“恩。等你电话。”
陆凌晓待吕茶走后又坐了一会了。他刚刚,从头至尾,都很认真。
第 32 章
周五的傍晚,悠闲惬意。
吕茶瘫在沙发上,想着心事。段月瑶说得不无道理,单身女子不能一直赖在单身男子的家里,但也真是没地方去。拜托段月瑶找室友的事儿,迟迟没有结果。难道真的要和素昧蒙面的陌生人共用一个厨房和浴室,亦或是去稍微不便利的街区租个一室户,还是要掏出大半工资维持现有的居住环境。
难以取舍的同时,吕茶也意识到,她拿着丫鬟的收入,却一直有幸过着公主的生活,无论是曲织梦还是杜放,都为她提供了与现实不符的现实。所有平凡的人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大城市里都必须学会取舍,大多数打拼的年轻人都选择放弃生活品质,而留住钱。
吕茶感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你看到我的移动硬盘了吗?黑色的。”杜放从卧室走出来问道。
吕茶当然看到了,最近房间都是她在收拾,常年给杜放打扫的家政阿姨每周来家里时,看她的眼神都充满焦虑。以前,杜放虽然不算邋遢,但毕竟不会主动去洗衣服,更不会擦灰扫地做家务,但吕茶会,并且托曲织梦的福,她很擅长。阿姨每次开着电动小摩托车来和吕茶喝喝茶聊聊天,满怀歉意地待上一个小时再打包一盒吕茶硬塞进来的饼干点心赶往下一家,不过最近已经两周没来了。
吕茶勤快的道理很简单,一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住人家里哪儿都短,二是她真的把这里当自己家,她也不想抢阿姨生意,但忍不住收拾。
“怎么了?想看小黄片儿了?”吕茶打着趣,起身去拿。
杜放不回答,转身坐上沙发,塞进嘴里一颗葡萄。
“听说你们那届要办同学会。”吕茶用脚踹了踹真皮沙发,提示杜放她正在提问。按理说,杜放这种大学里的风云人物,必定被列入“出席”的名单里。怎么都不见他提起。
消息倒是灵通。杜放吐出葡萄皮。
“你肯定会参加吧。”
杜放点头。
“那你打算穿什么去?”
杜放奇怪地打量吕茶,“为什么这么问?”
“前几天答应学长去买参加同学会的行头,所以我打算提前做点功课,不然明儿个一问三不知多没诚意啊。”吕茶答得坦荡。
杜放放下果盒,端起吕茶自制的葡萄汁,“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想必他心里早有了打算。”
“难道不是找我当参谋吗?”
他是在找你约会,你难道真的察觉不到吗。杜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吕茶,轻轻抽出吕茶手里的移动硬盘,起身说,“你房子找好了?什么时候搬出去?”
“那个……还在找……”
“有麻烦?”杜放明知故问,他怎会不了解一个单身女子租房子的难度系数。但无路可退,陆凌晓的心思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多行不义必自毙。杜放看来,这话用在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找不到太合适的……”吕茶犹犹豫豫,张了几次嘴才勉强说出口,“……那个,你看啊,我也暂时……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能不能先住你这儿,我给你房租,等我找到了就搬出去,尽量……尽量快点。”
吕茶脸涨得通红,越说声音越小。房主撵房客,天经地义,房客死赖着不走,实在很丢脸。但形势所迫,这些年从未被租房困扰,所以毫无经验也毫无头绪。考虑到与杜放十多年的交情,吕茶觉得情急之下胡乱找个地方,远不如这里踏实安心。
“房租?”杜放皱眉。
“房租贵点也没关系,”吕茶绞手指,咬嘴唇。反正杜放也是自己人,工资都给他也不心疼。“我知道这里是高档小区,租金肯定不便宜,你给我留个吃饭的钱就可以了,要是还不够,我先欠着,到时候拿年终奖还你……”
“你觉得我撵你走是因为房租?”
“不是不是不是,”吕茶意识到和杜放谈钱极伤感情,小脑袋高频摇头,一双小手也努力配合,增加否认强度。“我刚才欠考虑了,你千万……千万别生气……我这不是着急瞎说么……你别生气就好,别生气……”
这次是她有错在先,认错态度一定要良好。吕茶自知理亏,一口一个对不起。如果杜放在她面前说出刚才的一番话,她一定会暴跳如雷,觉得很伤心。
杜放的心被攥得生疼,呼吸都有些困难。为何要如此为难她,要她低声下气乞求收留。他恨不得她一辈子理直气壮地住在自己家里,给这个家当女主人。
可十年了,若说杜放的日夜相守是执着,那陆凌晓的念念不忘就更执着。
他自私地盗取了他们十年的幸福,不能再多了。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你可以住在我这儿,多久都可以。”
“不会太久,我一直在找房子。”吕茶转而又开心得意地说,“我就说你会帮我的,要是连你都……”
“下周,”杜放打断吕茶,“我会搬出去。”
“你说什么?!”吕茶的笑容还未褪去,僵在脸上极其滑稽。
“我最近很忙,想在公司附近租套公寓。”杜放第一次说谎。水平烂透了,毫无技巧。
“很忙?有多忙?你家离公司开车一刻钟而已。”
杜放不再回答,说谎果然不适合他。
吕茶的眼睛算大但不算很大,黑白分明很有灵气,泪水蓄在眼眶里雾气蒙蒙,映着灯光,打着转儿,终于超出睫毛的承受,落了下来。
杜放别过脸,背对着吕茶,他无法直视吕茶,那是他的天使,每一滴泪都是凌迟。
吕茶想问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做一生的朋友吗?张张嘴,发不出声,吕茶想起了段月瑶的话,失去了所有底气。吕茶和杜放,无论人生,还是两人间微妙的关系,或许真的该走进下一个阶段。
杜放是发起者,吕茶必须接受。
“我知道了。我下周就搬。”
“我说了你不用搬。”
“我本来就该走,总不能把房东撵出去。”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
“听懂了。”就是因为听懂了,所以才要搬出去。吕茶强自控制情绪,尽量稳住声音,但没什么效果,“不管怎么说,我……我也该走了,都住你这儿两三个月了,哪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是我太自私,一直没考虑你的感受。让你为难我也挺难受,我会尽快,一定会在下星期搬出……房子其实不难找,就是我要求太高……”
“我说了你不用搬。你一个女孩子搬去哪儿?和不知底细的人合租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就算你出去租一室户,周围的治安不好怎么办?好一点的小区租金贵,你交了房租后还剩什么?你不是一直说要存钱吗?”
“都怪我没出息,工作四年还是个中级助理,没什么起色,我以后一定努力挣钱……”
“我说了!你不用搬!!!”杜放突然疯了般说道,他的肩膀发抖。吕茶妄自菲薄的话语,吕茶压抑颤抖的声音,都像匕首刺入杜放脊背,疼得他站不稳脚,直不起身。对于吕茶,他已经做过足够多伤天害理的事了,不能再多,至少不想多这一件。
“可是别人都没问题,我也……”应该没问题。
“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
杜放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失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即使刻意隐瞒,也藏不住关心。像压入水缸里的皮球,稍不留神就挣脱束缚,弹回水面。
吕茶迷茫地盯着杜放,他背对着她,看不清情绪。这次换作吕茶沉默不语,她在考虑要说什么好呢。逼她走的人是他,关心她的人也是他。她不懂杜放在想什么,一直都不懂,从来都不懂。
杜放身姿挺拔,墙上的影子也如出一辙,可墙上的影子叠着地上的人,映在吕茶眼里显得无比落寞。他在想什么,他想我怎样,吕茶不知道杜放到底要她怎么做,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她很想单纯地和他在一起,陪着他,陪着自己,不以任何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