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沉默,吕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不是一场需要安慰的悲剧,人活一生,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一个选择对应一个结果,努力承受就是了,没得抱怨,没得假设,没得对错。
“现在,你知道了我最重要的秘密。”LI无奈地耸耸肩,一脸为难的样子,流露出与年级不符的调皮,“From now on, you should call me Carlo.”
吕茶笑盈盈地伸出一只手,“Hi, Carlo.”
第 19 章
“你电话在响?”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吕茶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翻找手机。水果牌手机都是默认铃声,很少有人改。大家铃声都一样,经常一个手机响,一群人低头掏手机。
杜放朝吕茶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黑着屏。
哦。吕茶找到手机看了一眼,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哪位?”
杜放刚坐下就被吓了一跳。吕茶滕地一声站起来,气势汹汹吼道,“臭丫头,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你电话都被我打爆了知道吗?”
……
“你能不能正经儿点,我很担心你,你人在哪儿?”
……
“怎,怎么在局子里,你受伤没,要我过去?。”
……
“你等我,不许惹警察,我一会儿就到。”
吕茶挂了电话,看看表,套上外套就要出门,一把被杜放拽住。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去找小梦,她好像有麻烦。”
杜放略一思量,“你等我换身衣服。”
“别,她在公安局,估计惹了什么麻烦”,吕茶抽出胳膊,快步朝门厅走去。
吕茶预感到今晚甭想睡了,摆摆手,示意杜放不必跟来,一边提鞋一边说,“你白天工作那么累,晚上就别去折腾了,快点休息吧,你又不认识她,没必要……”
杜放单手抵门挡住吕茶去路,他的确不认识什么小梦织梦做梦,也犯不着大晚上为了陌生女人出入公安局,“但我认识你。”
吕茶抬头对上杜放的眼睛,无比坚定,毫无退让的余地。吕茶意识到杜放在担心自己,就像自己刚才在关心他一样。
彼此好像很自然,又很不自然。
“那你快点,正好你有车。”吕茶推开门,快步闪了出去。
自从被段月瑶“提点”,吕茶感觉越来越强烈,以前觉得很正常的事情越来越不正常。就好像对某些事情突然“开窍”了。
上车,关门,把副驾驶位上的毛毯扔到后排,吕茶左翻翻,右翻翻,“之前吃剩的半包饼干哪儿去了?”
发动车子。杜放打开储物箱丢给吕茶半包饼干,“不许像上次一样吃的满车都是。”
吕茶欢快地打开密封夹,脱下鞋双腿盘在座位上,掏出手机准备搜个路线。
“说过多少次了,安全带。”
“没看我正忙着呢吗,帮我系上。”
吕茶头也不抬,左手饼干,右手手机,使劲儿往后靠了靠,给杜放腾出个空儿。
杜放无奈地叹口气,俯身去扯安全带。
“我们……”吕茶突然抬头,正对上杜放的衬衫衣领——是昨天刚帮他熨的三件衬衫中的一件。衬衫上有好闻的薰衣草味道,因为这款柔顺剂是吕茶亲自选购的。洗洗熨熨帮他省下一小笔干洗费,但他一个谢字都没说,十分理所应当的样子。
细细闻,还有烟草混着淡香水的味道。吕茶头一次发现,原来靠近杜放也会脸红心跳。
“你刚才要说什么?”
“那个,我们走这个路线,红绿灯少会不会快些。”
“嗯。”
吕茶把手机卡入支架,顺手点开收音机,里面放着温婉的曲子,可惜叫不出名字。
花田区是老城区,房屋街道有点破旧,治安也不太好。吕茶好奇曲织梦为什么会在公安局,她那么有钱,盗窃抢劫什么的肯定不可能。听她口气还是老样子,天塌下来也砸不死,砸死了也无所谓。估计不是大事。
站在公安局门外,吕茶莫名紧张。
“这是我头一次。”
“我也不常来。”杜放说完就往里走,吕茶赶紧跟在后面。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负责曲织梦案子的警察,是个很精神的中年男子,说话中气之足,余音绕梁。
“身份证。”
吕茶乖乖奉上。
“你是曲织梦什么人啊?”
“室友。”
“室友?”中年警察面露狐疑,“你什么工作,最近都在干什么?”
“我?我朝九晚五小白领,最近一直在工作。”
“你呢?”转向杜放。
“朋友。”杜放递上身份证。
“男朋友?”
“普通朋友。”
“那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和她一样,在工作。”
中年警察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看俩人精神面貌良好并且的确不知情,才说,“这事儿得通知家人,她找你们来没用,你们去联系她家人吧。”
“到底什么事儿啊?!”
“聚众吸毒。”
第 20 章
“吕茶正在联系你父亲。”
曲织梦冷哼一声,那是从鼻子发出的最强烈的厌恶。
杜放沉默。
“你是杜放,我认识你。”
杜放沉默,算是默认。
“你喜欢她?”
杜放沉默。他对眼前这个问题少女没有一丝好感,更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们都瞧不起我。”曲织梦蜷缩成一小团,细碎的头发铺在额头,眼底泛着青色,肤色蜡黄。“都当我是个废物。”
杜放有些过意不去,他并非瞧不起她,只是不赞同。
“你得先学会尊重自己。”
“所有人都尊重我,我家里的保姆管家尊重我,我爸怀里那群小□□也尊重我,还有学校里的同学,和商场里的服务员。”
“那不叫尊重。”
“我知道,他们卑躬屈膝只是因为我有钱。不对,是我爸有钱。一个暴发户而已。”
曲织梦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令杜放困惑。小小的身躯里到底隐藏了多少叛逆和愤怒,才会让她说起父亲的时候冷若冰霜,满是唾弃。
杜放沉默。安静地陪她坐在四四方方的审讯室里。
“哼。我十七岁的时候去参加艺术生考试,所有人都对我说,你肯定能考上,因为你爸给学校捐了钱。其实我挺用功的,特别用功,因为我喜欢画画。至少我这么觉得,我想和别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考上大学。可他们却只会说,你随便画画就行,反正你爸有钱。我就特想知道,我爸到底多有钱。”
杜放沉默。
“艺考的时候,我画了一坨屎,金黄金黄的。监考老师的脸都绿了。结果我还是考上了,原来我爸这么有钱。他越有钱我就越自卑,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撕掉了曾经所有的奖状,里面没一张是真的,贴满了我爸的人民币。”
杜放掏出烟,又放了回去。
“我喜欢吕茶,所以咱俩是情敌。”
杜放震惊地看着曲织梦,怀疑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长得不算惊艳,但是特别耐看,越看越喜欢。有一次我背着画板经过图书馆,她塞着耳机坐在窗边听音乐,阳光洒在她身上,冒着金光,比任何一幅画都美。”
杜放掏出烟,点着,慢慢吸了一口。
“给我一根。”
杜放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烟和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
“呦,限量款。”曲织梦接过打火机利落地点上烟,猛吸一口,露出享受放松的神情。吸吸鼻子,吐出一口浓烟,“我起初接近她的确是想上她,可接触久了发现她是真心对我好。不仅是我,她真心待每一个人,特别善良。她会帮买不起展览架的穷酸学生做手工整整一个通宵,她会听林阿姨一遍一遍讲家里那些破事儿陪她一起想办法,她是为数不多夸奖我作品夸到我心坎里只字不提我爸的人,我画的好她直说,画得不好她也直说。她总能看到别人身上优秀的地方然后真心祝福,反正所有人都喜欢她。也包括你。”
曲织梦挑衅地仰着下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杜放。
杜放沉默。眉头紧锁。
“别担心,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她面前一直安分守己,我不配打扰她的生活。话说我本来就是个双,多得是男人女人给我解闷。”
杜放将烟头捻灭,准备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