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级孤独女孩(99)

许欢程这话一出，冉筝的脸色一变，又苍白了几个度，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手紧紧的抓住床单，似乎这才可以稳住他那晃晃荡荡恐惧不安的灵魂，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心虚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想到瑶瑶把这个说了出去，她明明答应过他的，明明发过誓的。

他怕许欢程知道他的肮脏和不堪，更怕看到许欢程为他所作的事痛苦的样子，那不是他的本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一个人面对就好了，毕竟那是他选择的，一点都不关许欢程的事。

可现在，她全都知道了，完了，让许欢程看到他现在的鬼样子就已经够残忍了，还让她知道那肮脏恶心的一切与她也沾上关系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跟他当初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了，他想的是许欢程再也不会遇见他了，也不会知道她读书的学费的源头有多腐臭。

他很脏，从小到大都知道这个事实，身是脏的，心是脏的，灵魂也是脏的，唯一一点“希望”算得上是干净的，他只有这一点东西能给她了，可现在也被染脏了，像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害己害人。

许久，冉筝无力的扯出一句，“那不是真的，瑶瑶开玩笑的，你的学费与我毫无关系，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如果是我，我不得……”

“是你，就是你。”许欢程激动的打断他，她哽咽着说，“你不要再解释了，我已经问过主任了，她也承认了，个个都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的蒙在鼓里，我真是个大笨蛋。”

她真的不想再哭的，因为哭泣代表了脆弱、软弱，而她不想再做那样的人，她如果不坚强点，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反而会失去更多的东西，可是一想到这七年来的种种，她就恨，她就气，她就怨，就怪，他们明明可以简简单单的生活着，为什么要错过浪费那么多年，为什么要在彼此之间划下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为什么要去承受那么多不必要的痛苦。

如果当年他们一起离开了，冉筝不会选择那条路，她也不会苦苦等待，或许他们的生活会过的很清苦，但她愿意。像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她用了七年的努力，来换取她跟最爱的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用七年的努力，来换取最爱的人暗无天日，屈辱痛苦的生活，呵呵，真是可笑！可是该气，该怪，该恨，该怨谁呢？

她不知道，只能化作一串接一串，流淌不尽的泪水。

冉筝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不敢看许欢程布满泪水的脸颊，甚至害怕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仿佛一把铁制大锤，一下接一下的重重捶打着他的心脏，痛苦难受的让他恨不得立即死去，那个疯狂的念头充斥他的脑海：怪你，怪你，你总是让她哭，让她痛，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你死了这个世界就干净了。

冉筝撇过头看着那户开着的窗，仿佛那个平平无奇的窗口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好像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招呼他过来：走过来，跳下去，你就解脱了，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冉筝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心中那个疯狂的想法，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不行，不行，要忍住，不能再欢程面前做这样的事，会给她造成巨大的心里阴影，会毁了她这辈子的。

冉筝闭了闭眼睛，强力把自己的视线移开，“既然你已经问了主任，就该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冉筝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线竟然都在颤抖，那是一种太过用力后，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动，“那不单单是你的梦想，也是我和奶奶的心愿，很高兴你替我们完成了，至于那些事就忘了吧，就当没有发生过，不关你的事，别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就像一把火扔进许欢程心田里，瞬间点燃那片荒凉的野草，火焰窜上大脑，燃烧着她所有的冷静和理智，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她冲到冉筝面前，一边发泄用拳头捶着他的肩膀，一边痛哭流涕悲怆道：“忘了？不要放在心上？呵呵！冉筝，你叫我如何去忘记，如何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我说过的，我说过的，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你是我的方向，是我的勇气，是我抬头望着的那轮明月，我把你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的，万分虔诚的供着，想着只要有你，只要为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一个人去b市不怕，去国外不怕，因为我知道我多一点勇敢，就能为你多筑起一寸堡垒，因为有了你，我所有的努力上进才有意义。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用你的牺牲付出换来我光明灿烂的明天，那对我而言是极大的残忍，比杀了我还难受，你知道吗，我渴望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没有你的明天，再美好也是孤独、不值得期待的，我不需要，我不要啊，……”

她爱的人当了她的花肥，她贪婪吸收着他的血肉，向上生长着，开出一朵朵芬芳美丽的花，自以为这世界光明美好，一切都充满了希望，等到某一天，挖开泥土一看，里面躺着一具嶙峋白骨，那是她最爱的人啊，她的每一片叶脉，每一缕芬芳，都是他的血肉幻化而成，叫她如何做得到对这一切若无其事，无动于衷。

许欢程情绪激动，状若疯癫，哭声悲鸣，不管不顾的发泄着，把这七年来所积累的担忧，失望，孤独，害怕和找到冉筝后的痛苦，煎熬，挣扎，伤心全都一股脑发了疯似的发泄出来。

第八十六章

冉筝低着头任许欢程发了疯的捶打着，不发一语，两只手紧紧抓住床单，床单上绽放开了两朵白色的菊花，似乎在祭奠着他们的往事。如果这样做她心里能好受些，那么被她打死也不会吭一声，他知道她这些年很苦，知道她不希望自己为她做了那些事，知道她心里很不痛快，可是他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选择。

许欢程怎么下得了重手，就算她真的疯了，失去理智了，冉筝也是她永远都不舍得伤害一分一毫的人。

渐渐地，她停止了疯狂的举动，无力的把手搭在冉筝的肩膀上，下巴抵在冉筝的头顶上，不再大哭大叫，只是低声啜泣着。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哭泣，一个无言，两个人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久到似乎又过了一个七年。

终于冉筝开了口，他轻声道：“对不起！让你那么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许欢程顿住了，机械的重复着，随即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发泄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这三个字搅乱了，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就像榨油的机子启动了，眼泪似油水顺着眼角往下流淌着，整个人就像被人用吸功大法吸光了毕生的功力，虚弱的再也站不直身子，她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身体缓缓下滑，蹲在了地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我的面子可真够大啊。”许欢程低声喃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我了，这个世上你最对得起的人就是我许欢程了。你知道吗，我最不想听到你说的就是这三个字，每次你说这句话，就代表着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你又打算不要我了，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冉筝……”许欢程语调突然上扬，她抬起头来，刚好撞上了冉筝低着头的视线，他皱着眉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听到许欢程叫他的名字，不解的看着她，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只见许欢程仰着一张眼泪纵横的小脸，红肿的眼圈和鼻头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她的五官跟过去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高中时期因过于消瘦而微微凹陷的脸颊，也丰盈起来了，显得颧骨不再凸起，脸型柔美和润，皮肤白皙无瑕，牙齿洁白整齐，女大十八变，如同丑小鸭脱变成了白天鹅，现在的她当得起漂亮二字，可是那双清冷眸子中的倔强执拗却一如当年，未减半分。

她幽怨而委屈的控诉道：“我害怕，我讨厌听到你说这句话。”

冉筝发白的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什么来，心想：可我除了这句话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不要赶我走了，也不要离开我，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好吗？”许欢程哀求着，哪怕她现在学历高，长相好，有自信自傲的资本，可在冉筝面前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她还是当年那个古怪孤僻的女生，表面冷漠清高，心里脆弱敏感，渴望着一份属于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