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43)
“早。”陆瓒点头，把手机滑入口袋，一手摁住电梯开门键，一手帮忙扶住推车。
坐上车陆瓒才再次看手机，【那你现在回家睡觉，记得吃早餐再睡。】
陆瓒没回复而是拨了电话过去，
“今天打算做什么？”
“就看书写写东西啊。”她的声音清脆，不像刚睡醒的。陆瓒忽然想起昨天这个时候打电话把她吵醒被她埋怨的事儿，作息规律还真是一天一个样，他无声笑了下，
“今天没睡懒觉？”
“……也不是每天都睡懒觉。”
“那吃早餐了吗？”
“吃了，不要担心我，你自己现在还困着饿着呢。”
说得他好像很惨的样子，陆瓒失笑，语气有些惋惜，“那看来不能一起吃早餐了。”
莫壹低声啊了一声，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今年的最后一天，今天不能见面就要到明年了。没等她回答陆瓒又道，“今晚一起吃饭，调班了。”
“哦、好啊。”
下午睡到四点，陆瓒被医院的电话吵醒，一个电话就被叫回医院，他低叹了口气，起床洗漱换衣服，路上给莫壹发了条微信，【临时有手术，记得吃饭。】
市图书馆二楼文学阅览室座无虚席，而进门右边尽头靠窗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一天。落日的余晖穿过树枝的缝隙照射进来，被桌面三五本书隆起的高度挡住了些。
莫壹把打好的稿子从头到尾过目了一遍，找到小编的微信把文档发过去，这时才注意到陆瓒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眼帘略微垂下来，神色黯然神伤，莫名有些失落，她轻吐了一口气，把书本放回原来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走出图书馆大门，扫码上了公交车，刚坐稳，刚黑下的屏幕又重新亮起来，屏幕上闪着妈妈两个字。
“喂。”
“吃饭了吗小壹。”
“还没，”莫壹声音淡然，电话里头隐隐约约传来稀碎的说话声，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她妈试探又有点小心翼翼的发问声：
“小壹啊，你辞职？”在她发愣的瞬间，电话里头又传来微怒的声音，“这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了？你看你堂弟在家待业半年了也没个正经工作，你怎么这么糊涂，找一份好工作多不容易，你……”
莫壹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慢慢倒退的风景，抿了抿唇，阻止了她妈妈的责问，“我不喜欢那份工作。”
似乎这句话让她妈妈更气急了，语气越发责怪，“你不喜欢就辞职，不喜欢就跑去读书？要是考上又得读几年花家里多少钱？要是考不上呢？你就白白浪费了一份工作。”
那边零零碎碎传来他爸的说话声，莫妈妈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语气放缓下来，“我们普通人家没什么本事不去追求什么，生活能过得下去养活自己就行了。”
莫壹不吭声，眼睛开始泛酸了，眼眶湿润。
“小壹啊，身上还有生活费吗？”
电话那边已经换成了他爸，她爸每次通电话问得最多的就是还有没有生活费，钱够不够花。家里父亲和母亲的态度不同。
那年高考失常，莫壹想去复读再来一次，母亲则让她要么直接去打工，要么好好读个专科，最好是读护理专业，将来回家乡医院当个小护士。而父亲不一样，虽然话很少，却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出钱再让她读了一年高三。后来考上大学，村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很多都是结婚生子了，或者赚钱养活自己甚至已经补贴家里了的。而只有莫壹一个人还在花着家里的钱读书。村里闲谈多，每当农村妇女们聊到自家孩子怎样怎样时，母亲偶尔会眼酸，莫壹放假回家就把村里的这些说给她听，谁谁谁嫁人生娃，她妈妈那么年轻就当了外婆，真的好命;谁谁谁在医院当了护士一个月工资多少多少家人看病帮上了不少忙。那时，莫壹只能默默听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想做。后来，她尽量不问家里要生活费，别人参加社团活动，闲时追剧看小说逛街的时候，她不是在兼职就是在找兼职。再后来，她沉默得多了，母亲也没有在她耳根说什么了。直到现在，好不容易供完她读完大学了，母亲一定以为身上的负担卸下了，她偏偏没有顺着她的意，眼泪掉落在手背上，有点凉，思绪被抽回，莫壹轻吸了下鼻子，轻声回答，
“还有的，爸。”
“有就好，没有要和家里说，小姑娘刚毕业哪有什么钱。”电话那头传来两老口抢电话的稀碎声，莫壹轻轻嗯了声，电话挂断之前，听到了母亲的一句话，“没事做就赶紧回家，在外头得花不少钱，回来有吃的住，不用你愁。”
窗外街头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遇上绿灯车子停下，在落日之前赶着着回家的车辆也停在旁边，有人趁着这一两分钟的等待时间回了个消息，有人不为此动，依旧低头刷着手机，看到有趣的，嘴角微微弯了下，有人两眼只是目视着前方别人的车尾，随时等待车流涌动。
大城市里的生活随处可见的平凡简单，甚至是紧张压迫，找不到快乐的出口，依旧有人不愿逃离，有人拼了命挤进来。
公交走走停停，车厢里广播报站的声音断断续续，也不知过了多久，报站声再响起，“一附院站到了。”
莫壹恍然抽回思绪，背好包，走下车。没有拐回家而是朝一附院走去。
上了电梯走到心内科，护士台的小护士见到是她，惊讶不已，“啊……你……”
莫壹这是第二次来陆瓒科室，眼前的护士也许之前见过一面，但也没有印象，她礼貌的微笑道，“你好，请问陆医生在吗？”
小护士不答反问，“你是陆医生之前带来的女朋友？”
“嗯。”莫壹保持着客气的微笑。
小护士笑了下，“陆医生在手术，你可以去他办公室等他，不过估计有点久，陆医生可能不会那么快下手术。”
“请……”
莫壹刚要想问他做手术的手术室怎么去，护士台的呼叫机响起，护士要忙着赶去病房，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边找东西一边问道，“怎么了？”
“没事，”莫壹也没再打扰她，怕她耽误了病人。护士前脚刚走，后面就回来了一位护士。莫壹和她不认识，没打过照面，两人只是相视浅笑，刚想转身朝陆瓒办公室走去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叫住，
“……一……一？”
苏梅玲手指戳了戳脑袋，实在想不起陆医生的这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好像挺简单，梁康在科室有时追问陆医生，提起过几次她的名字，不过她只记得了人名字有个一字。
听到她的称呼莫壹微微一怔，而后反应过来，笑打招呼，“苏医生你好。”
“年纪大都记不清人的名字了，你叫啥名来着？”苏梅玲笑得坦然大方。
莫壹淡笑，跟她说了遍自己的名字。
“莫一，特别的名字。”
小姑娘脸上虽挂着笑，脸色却提不起什么精神，苏梅玲没问什么，只是温和笑道，“来找陆医生？”
莫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苏医生，你知道陆医生在哪个手术室吗？”
苏梅玲抬眸看了眼挂在护士台旁的挂钟，“陆医生上手术有一会了，不过也不会那么快结束，女朋友可以去陆医生办公室等呀。”
“没事，”莫壹想了一个不被打趣的办法，道：“我想看他下手术的样子。”
“……”也许这是陆医生和小姑娘谈恋爱的好处，难得人姑娘不闲麻烦，苏梅玲这会儿没什么事，送她到手术室就花个几分钟。
把人送到手术室门前，离开时她忍不住打趣，“陆医生下手术就看到他的小姑娘这么懂事等他，疲惫感都消除了哦。”
莫壹面颊一热，细品下来，这话怎么有点像是女儿乖乖在家等父亲下班。莫壹不自觉了脑补了一下父亲忙活了一天下班回家看到乖巧懂事笑盈盈的俯身在女儿额头上亲吻的画面。
等她晃掉脑海中的画面，苏医生人已经离开，被她这么一打岔，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第 36 章
手术室门前守着三个家属，莫壹默不作声的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下。
时间有点久，她旁边空着的位置有人坐下又站起来，莫壹也没太注意，刷着手机，想着一些事情，直到有人开口和她说话，“姑娘你在等人？”